一行人走了半月有余,终于在快到中元节之时到了钱塘县。
钱塘县令舒明湖早已得了圣旨,早早就等在城门口,迎接景予初一行。
就在他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要出来的时候,乍然见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沈祈安,县令的笑容凝固了——圣旨上也没说还有大理寺卿同行呀?
舒明湖曾远远在回京述职的时候见过沈祈安一眼,那一眼实在是惊为天人,叫他印象深刻。
只是沈大人威名在外,舒明湖的心底开始打鼓——他钱塘县除了每年水患严重了些,好似也没有什么命案需要这位沈大人亲自前来吧?
“舒县令。”景予初扶了扶头顶的官帽,笑着对舒明湖拱手道:“有劳舒县令带路,我等欲先到新安江畔先实地勘测水文情况。”
如今已近七月中,钱塘的台风雨季马上就要到了,他们耽误不起半点时间。
舒明湖没想到京都来的官员对此事如此上心,出于东道主道义,他回礼道:“景大人还是先到驿站歇息,明日再一同前去也来得及。”
工部水使文尚勇不悦道:“舒县令有所不知,今日钱塘吹的是东北风,到了明日转北风后便会迎来多日暴雨,舒县令在钱塘多年,想必也知道这七月暴雨对于新安江下游的百姓来说,是多大的灾难。”
文尚勇的话虽直白,但是句句踩在舒明湖的痛点之上。
舒明湖点着头道:“这位大人所言在理,那下官先命人将各位大人的行李送回驿站,还请各位大人受累,同下官一同前去新安江。”
“有劳舒县令。”
景予初拱手,从车上拿出自己的佩剑,“还请大人安排马匹,我等快去快回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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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江畔距离钱塘县区约莫一公里,一行人到新安江之时,水已经开始涨到河口的位置。汹涌的浪潮不停的拍打着海岸,水流湍急,叫人望而生畏。
“已经开始涨潮了。若是遇上连日大雨……”景予初的心往下一沉,问舒明湖道:“舒县令,往年钱塘县是如何防止水患的?”
舒明湖望着这汹涌的浪潮,比他清晨来看的时候已经涨上一大截,他摇摇头,“早些年,我们向朝廷申请过一笔银子用于修建堤坝,一开始还很有成效,可等到汛期一过,堤坝阻碍了水流,下游的百姓农田得不到灌溉……”
“后来我们尝试在堤坝处敲打出几处可以通渠的口子,没想到来年的一次大水,堤坝竟然决了堤!我们又尝试清理河道中的泥沙,修整沟渠,引水分流……最终都被冲散了。”
舒明湖说着,眼眶有些湿润,这些年他尝试过太多太多的办法,可是总会被自然的力量打败,“今年汛期在即,我们也只能像以往一样,先加固堤坝,等到退潮再想别的办法……”
从未开口的沈祈安发声道:“如此反复建堤,岂不是劳民伤财?”
“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若是不加固堤坝,下游的百姓今年一年的收成都会付之东流。我不能置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啊!”
舒明湖一边说着,一边抹了一把老泪,“若是下官真的有治水良策,也不会请求圣上让各位大人下来钱塘了……”
景予初沉默不语,蹲下身子,目测了一下水位的地方。
她研读过不少游记,水经注更是倒背如流,对地方地形特色和水文一事颇有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