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五人,回到杭州城,已是酉中时分。独孤凤一家,还没有找客栈住下,于是与杨重梧一道,来到虎跑路的青云客栈,店小二又给他们加了三间客房。
巫家兄弟已在厨下煎药服下了,心中正是忐忑不安,见杨重梧过来了,大喜过望,双双迎上前去。杨重梧也知道二人性命攸关,终究是放心不下,便仔细给他们号了脉,宽慰道:“不要紧,再服两剂药,就可把毒尽数驱出了。”巫家兄弟如蒙大赦,欢天喜地的去了。
过了一会,石磊来到杨重梧的房间,兄弟两个说了一会话,杨重梧朝门外望了一眼,低声问道:“大哥,这位段小姐,是你的意中人吧?你们二人般配得很。”石磊呵呵一笑道:“我是真的喜欢她,般配倒不见得,她出身名门,长相既美,武功也不弱于我,只是承她不弃,还看得起我这个叫花头。”
杨重梧心中为他感到高兴,石磊问他道:“兄弟,别说我了,你的意中人在哪?几时也带来给我来瞧瞧。”杨重梧神情一黯,苦笑道:“改日再同大哥讲吧。”石磊见他神情低落,便道:“行啊,只是,明天我就陪同独孤前辈他们一家去京城了。”杨重梧道:“独孤前辈要去京城?”石磊道:“刚才他们跟我说,这次出来,本就是想去京城访友。今日遇上了西湖雪景,这才停留了一天。我左右也需北上,便陪他们一程吧。”
杨重梧打趣道:“大哥,你陪他们是假,想陪段小姐是真吧。”石磊轻拍他一掌,哈哈一笑道:“看破不说破,才是好朋友。独孤前辈他们夫妇,叫小二把饭菜送去了房间,我想和段小姐出去转转,这杭州城内有家馆子,东坡肉与龙井虾仁做得相当地道,兄弟,你和我们一起去吗?”杨重梧笑道:“我才不去惹人厌,快去快去,莫要让段小姐等恼了。”
轰走了石磊,杨重梧想起那叶剑庸与虫儿,不由得心中又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都是失意之人,只是自己行事,不会像他们那样偏激罢了。可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又有什么差别?他让店小二送来酒菜,在房中为那二人奠了三杯酒。
到了第二日早上,独孤凤一家与石磊启程北上,杨重梧送了一程,独孤凤对他笑道:“回去后,给你师祖带声好,你若有暇,来大理玩儿。”杨重梧应了,再与石磊握手道别,待他们走后,便自行收了行囊,又往南面而行。
这一天到了宁德,他向当地土人打听,戚将军兵营的所在,闽东方言颇是晦涩难懂,好容易找到一个会说半生不熟官话的酒保,这才得知,戚继光的兵营,驻扎在离城二十余里的漳湾。杨重梧仔细问明了路径,黑马脚快,不多时便来到了漳湾兵营。
杨重梧下马,将写好的名帖交给看门军士,请他入内禀告戚继美将军,说有故人来访。看门军见他年纪甚轻,却自称是戚继美将军的朋友,盯着他犹疑了半天,还是转身进去禀告。
杨重梧在外等候,兵营内传来整齐的呐喊声,看来里面正在练兵。约莫过了盏茶时分,有两人向营门这边跑了过来,杨重梧眼尖,见前面一人长身魁梧,正是戚继美。
戚继美甩开大步跑得极快,来到杨重梧的跟前,抱拳行礼,说道:“杨大侠,你来啦,可太好了!自从上次匆匆一别,我经常想起你。”杨重梧微笑还礼道:“戚将军,别来无恙?”
戚继美牵着杨重梧的手,便往兵营里走,说道:“还好,上次分手后,我和老伍就赶回了宁德,还好一路上并无阻拦。回来后我向大哥说了途中的波折,大哥叹气道‘如此少年英侠,可惜无缘一见。’不想今日你就来了,我这就带你去见我大哥,他定然高兴得很。”
杨重梧问道:“你带回来的航海图有用么?”戚继美道:“用是有用的,那张图纸,对暗礁、暗涌的位置,都记录得很详实,可我们派出了几拨探马,都无法接近那个金龙岛。”
此时,二人经过校场,军士正在操练,齐声呐喊,震耳欲聋。军士们手持木棍当成军刀,一劈一刺,一砍一削,颇有章法,动作整齐划一,井然有序,军形整肃。杨重梧心道:“戚继光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治军颇是严谨,也只有这样的士兵,方可上阵杀敌。”
走过校场,杨重梧问道:“为什么上不了岛呢?”戚继美叹气道:“金龙岛四周,都有厚厚的一层毒瘴,人不能近。有一次,我们派出的探马吸入少许毒瘴,立马上吐下泻、四肢无力,养了个把月,才慢慢恢复了些。”
杨重梧听后,双眉微蹙,沉吟不语。说话间,二人到了帅帐外面,戚继美请他在门口稍候片刻,他与中军一起进去禀告。过不多时,里面传来脚步声,几人走了出来,最前面的那人,约摸四十上下,中等偏高身材,穿着便服,长眉俊目,面白黑须。
眼见戚继美与中军跟在那人的身后,杨重梧便知他便是戚继光,心中暗暗诧异,他没想到,令倭寇闻风丧胆的戚将军,竟然是一副洵洵儒雅的文士模样。当即上前,抱拳行礼道:“杨重梧见过戚将军。”
戚继光满面春风,说道:“上次金龙岛航海图一事,蒙杨大侠仗义援手,使我军两员大将幸免于难,戚继光在此谢过了。”说完,他抱拳一揖。杨重梧笑道:“路见不平,济危扶困,我辈习武之人,分所当为,何劳将军道谢?”
戚继光直起身来,又是抱拳一礼道:“杨大侠救了舍弟继美的性命,我戚家上下,同感大德,元敬感激之至。”杨重梧还了一礼,他知道戚继光字元敬,见他先公后私,气度恢宏,心中钦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