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凤右腕轻抖,神芒一闪,蟠龙筋打神鞭便抽了回来,叶剑庸如一摊烂泥般,委倒在地。独孤凤却不像往常一样将鞭缠在腰间,只是拿一双凤眸,看着段云鹏,低声说道:“鹏哥,你现下知道了么?为什么十年前我不杀他?”段云鹏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柔声说道:“阿凤,我们出去吧。”
几人走出藏经阁,独孤凤将打神鞭递给段鸾英,说道:“鸾英,帮娘把这鞭子好生洗一洗,切记不要用手,这血有毒的。”段鸾英答应一声,接过鞭子,转身要走,石磊道:“我跟你一起去吧。”便随后跟了过去。
这时老和尚已好得多了,抖抖嗦嗦的站起身来,合十向众人谢过搭救的恩德。几人回转到大雄宝殿,那几个和尚见住持无恙归来,都不住嘴的念佛。巫家两兄弟看见了杨重梧,也是心头狂喜,口中不说,只是眼巴巴的望着他,杨重梧心中明白,让小沙弥取来纸笔,略一沉吟,便开了一个药方。
杨重梧将药方递给巫家兄弟,让他们进城依方抓药,这二人也略懂些草药,见方子上写的,尽是些“黄芪、防风、黄柏、麝香、金银花、龙胆草”等寻常草药。两兄弟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杨重梧知道他们心中尚有疑虑,便笑道:“快去快去,我先前号脉,今晚子时,便又是毒发之期。我住在虎跑路的青云客栈,两位若是真不放心,今夜就也住那里吧。”
巫家兄弟闻言,神情一振,今夜正是两人的毒发时间。二人均想,这小哥一把脉就能看出,那药方自然是不差的了,于是千恩万谢,如捧了自己身家性命一般,抱着药方,飞也似的下山去了。后来,二人照方服了三剂,体内之毒全解,回到景东家中,与亲人团聚,感念杨重梧的活命恩德,在家中为他立了长生牌位。
那个药方也流传下来,巫家有后代子孙,依法制成药丸,名为“麝香怯邪丸”,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大雄宝殿内,独孤凤吩咐住持,待十二个时辰后,毒气散尽,让人用布片将手包住,将那两具尸身连同包手的布片,一并用火烧化了。段云鹏问道:“阿凤,你看那‘火蟾鼎’,该如何处置?”独孤凤略一思索,说道:“也一起烧了吧。‘五毒追命掌’阴损毒辣之极,并非正经武学。当年,我师父与‘天丧毒姥’大战了一天一夜,也是各有损伤。这叶剑庸幸亏只修习了‘火蟾掌’,若是他把另外四门毒掌练全了,鹏哥,即使是你我,也未必见得能拾掇得了。”
想起叶剑庸临死前的惨状,独孤凤心内郁郁,她自然清楚,叶剑庸其志不在练功,只是想求死而已。她定了一下神,又对住持说道:“那红木鼎中,若有蛇虫等物,不要惊慌,它们是只能进不能出的。你们取一个盖子,把鼎口盖住,免得毒气伤人,然后把它与那尸身一起烧了吧。”那老和尚一一应了,点头不迭。
叶剑庸年轻时,也可说是一个卓尔不群的世家子弟,只是见了独孤凤后,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如今落得个惨死异乡的下场,独孤凤不忍再见其面,所以才如此安排。
然而,独孤凤却没有想到,神物留世,自有其道。那火蟾鼎,虽一不能言二不能动,可却能蛊惑人的心志,寻常之人哪能抵挡?这老和尚将火蟾鼎秘存下来,几十年后,为人所盗,五鼎归元,掀起江湖上好一场腥风血雨。
段英鸾与石磊这时已洗净软鞭,说说笑笑的走了回来,独孤凤接过打神鞭,微一抖手,那鞭犹如活物一般,盘回她的腰间。石磊刚才洗打神鞭时,想起一件事,便道:“有一件事好生奇怪,这个怪人既一心求死,却为何千里迢迢,从大理来到杭州?这似乎有点不合情理。”众人一想,都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叶剑庸如此行事,确实让人琢磨不透。
那老和尚忽然说道:“我昨夜听到他二人说话,似乎来到杭州,是要见一个人,那人的名字很有些奇特,我便记下了,叫做‘蛇老’。”石磊是丐帮的帮主,但凡江湖上的人物,很少有他不知道的,可这个名字,他却是第一次听说,便望向独孤凤和段云鹏,二人也是满脸茫然,都摇了摇头。
一行人告别众僧,离寺而去。
走在白堤之上,晚霞明媚,映照冰雪流丹,暮山烟光,封存惊寒玉湖,断桥行路,实不知天上人间。
孤山寺内,钟声响起,众人细听,紧声十八,慢声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重复两次。众人都知道,这是吉祥祝福之意,独孤凤纵声唱偈:“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
歌声明亮高亢,惊退那一片晚霞,四周慢慢黑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