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吴胜邦,什么事?”吴胜邦喘着气问。
“嗨,吴书记,可算找到你了。”打电话过来的果然是老符:“书记,出事了,出大事了,这次颁奖仪式要搞砸。”
吴胜邦呵斥:“慌什么,天塌不下来,慢慢说。”
老符的声音听起来很气愤:“吴书记,前段时间,鲁奖获奖作品名单和作者出来后,各大报刊杂志不是报道了吗?”
“对,是报道了。”吴胜邦道:“报道了又怎么样,毕竟,是我们发的通告,媒体和我们关系不错,应该不会出偏差的。”
“全国这么多家报刊杂志,别说外地的,就算是北京城里,咱们也搞不定,恰恰就有这么一家报纸的报道出偏差了。”老符不住叫苦:“是早报,那家报社也不知道是我们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他们,还是故意的,刊载文章说这次鲁奖的奖金是一万块钱。”
“什么?”吴胜邦一呆:“这不是乱写吗?”
老符:“对对对,就是乱写,作家们正缠着我,问奖金究竟是多少呢。”
吴胜邦大为光火:“现在的媒体尽学西方新闻学那一套,说什么,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专门搞噱头,让大家的工作都很被动。”
老符:“吴书记,火烧眉毛了,咱们就不要谴责媒体了,现在的问题是我这里都快控制不住局面了。”
吴胜邦:“说说你那边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答复作家们的?”
老符回答说,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那个获奖作家看了报纸上的报到,跑过来问我奖金是多少,我还能怎么说,自然照实说只五千块。那人当场就叫起来,道,不是说好的一万块吗,怎么就减半了。
符处长当时就感到奇怪,说,什么说好了的,谁说好了的?组委会征集作品的时候,并没有提奖金的事情。是后来吴书记考虑到不少作家家境贫困,以至于影响创作,也违背了为人民奉献精神粮食的初衷。所以,他才找了湖北那边拉了一笔赞助,不多不少,正好一人发五千块钱。
说到这里,老符道:“吴书记,我这里说没毛病吧?”
吴胜邦:“还算得体,那后来作家们怎么闹起来了?”
老符继续汇报,说道,那个作家也不吱声,就默默地退了下去。
符处长一琢磨,感觉到不安,正打算找那人再了解了解情况,宋大明和国胜就和他一起跑自己房间里来,语气咄咄逼人,口口声声道,中协本来就说要给大家发一万块的,是领导们克扣了一半,吃了回扣。这是贪污,这是极大地犯罪,大有要把老符撕成碎片的架势。
听他这么说,吴胜邦惊怒交集:“放他妈的狗臭屁,谁贪污了,这不但是朝我头上扣屎盆子,也是诬陷和抹黑我们中协。,这些人的名字你记下来没有,我要处理他们。”
电话里,老符苦笑:“这一闹,来的人越来越多,大有把我扣在屋里的架势。法不责众,如何处理?”
“这么点小事你都处理不了,要你做什么?”吴胜邦心头焦躁:“孙朝阳呢,他有没有跟着闹事?我就知道他这个孙猴子十处打锣九处在,肯定有他。”
听到孙朝阳的名字,唐大姐留意,把耳朵贴过来。
老符忙道:“没有,没有他,孙朝阳还帮我作证,说只有五千块,还是吴书记你化缘化回来的。结果可好,宋大明和国胜反把他给骂了一顿,说他是书记您的狗腿子,把朝阳气得都不搭理他们了。我被他他们缠住,人越来越多,屋里挤得要命,我看大家情绪都很激动,怕处事,借口说要买烟,跑到宾馆前台给你的打电话汇报。书记,你说现在如何是好啊?”
“什么如何是好,你这是逃兵,还好意思问。我不管,我只要你稳住局面,出了事故唯你是问。”吴胜邦气愤地挂上电话。
看唐大姐还在旁边竖着耳朵,他恼火地喝道:“我在谈工作,你偷听什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唐大姐一笑:“牛脾气,得改。你天天看人孙朝阳不顺眼,现在如何?朝阳也就是喜欢乱开玩笑,不是太正经。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稳重不起来,主要是,关键时刻人家立场站得稳。”
吴胜邦看到妻子的微笑,冷静了些:“你了不起,你带的作家无论是孙朝阳,还是小宫,都跟你贴心,我手下全是一群打翻天印的。”
唐大姐:“好了好了,现在你得想想怎么安抚作家们,怎么把局面稳住。”
“这么处理,我能怎么处理,拉赞助已经费老鼻子劲,我现在也变不出钱来。那些作家们,平时一个个风花雪月不食人间烟火的,现在一提到钱,就翻脸了,岂有此理。那个……那个宋大明,枉我当时还让他去云南讲课,他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这次闹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记下来,以后中协这边的活动都不叫他们。”老吴说得烦躁,扯开中山服的领子,把风纪扣都扯掉了。
唐大姐:“作家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我做编辑多年,每次跟作者打交道,他们问得最多的就是稿费,看得多了,也习惯了,你也要理解。老吴,这么下去也不行,还是得有所预防。”
老吴:“预防什么,怎么预防?还闹饷了!”
唐大姐说:“今天晚上大伙儿折腾一下也无妨,怕就怕明天当着众领导面突然发难,到时候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她又说,作家们的性格大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偏执、偏激,优秀作家更是如此。所谓,不疯魔不成活。优秀作家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刚,却易折。有了情绪,就控制不住,就要跟你顶牛。
以前她在甘肃《飞碟探索》的时候,有个女作家的稿子写得非常好,是社里的招牌之一。有次活动的时候,她也不知道那股筋不对劲,在会上讲,据她考证,我国已经抓获了一个外星人,现在正关押在某秘密基地做研究。这是很不人道的,外星人也有人权。不,外星人不算是人吧,动物保护法是不是应该保护它。我敦促相关单位,立即释放外星朋友。如果它愿意离开,得给人自由。
如果外星朋友愿意定居,咱们应该给人解决户口、粮食关系,应该给人编制。
会议主持人顿时被吓住了,道,没听说抓到过外星人呀,无稽之谈,荒唐,实在荒唐其他人也笑,说世界上哪有什么外星人都是写着玩儿的,别当真。
那位女作家不依,直接两个和她争论的作家给挠成了五花脸,高呼:“不自由,毋宁死!”
吴胜邦听妻子说完这事,哈哈大笑,说,这不是偏激,这是神经病。
不过,唐大姐的话还是提醒了他,明天出席颁奖仪式的都是文学界的大宗师,如果到时候作家们因为奖金的事情闹起来,那不是件大丑闻吗?
自己的前程只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吴胜邦不禁骂:“老符是死人啊,也不知道再打个电话过来汇报。”
他心中一阵担忧,拿起明天的会议指南翻过来覆过去地看,却不得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