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玥问:“你的手帕就不是身外之物了?自身悭吝,说的倒冠冕堂皇。”
“我没有说手帕不是身外之物,我是说真情实意堪比千金,夫人定能感知。”
“听你的意思,你的礼物是真情实意,我们的礼物就不是了?”柳文嫣起了身,走至中间说道,“那其他人的礼物也是如此,九公主,你不能如此贬低人吧。”
陆玥冷哼一声:“人家做了公主,当是不一样。”
此时年婕瑜说道:“玥翁主,柳娘子,我给若世夫人备的贺寿礼是自己作的《美人赋》,这般看来,我的礼物还不如九公主。”
有贵女说道:“婕瑜娘子亲手所作,可见真心诚意,若世夫人肯定欢喜的。”
陆玥闻言回头瞪了那人一眼,她气恼地站起身来,非要与陆九莹争论一番不可。她上前夺过陆九莹的手帕,翻看几眼:“不就是兰草么,谁不会绣啊?陆九莹,在我们面前你就别装高尚了,说什么真心实意,眼下谁不知道你居于未央,是即将出塞的和亲公主,你分明是心有怨恨,不甘皇家遣派,所以才用一块锦帕来糊弄夫人贺礼。”
陆九莹厉声说道:“玥翁主,你莫要胡言。”
“还敢凶我?我说的不对吗?真公主不会和亲,只有你这个罪臣之后才会遭到皇家舍弃。”
陆九莹唇齿紧了紧,陆玥又道:“别以为你现在跟随皇后就觉得高人一等,你家三族为恶是大汉的耻辱,皇后怜惜你不过是服从圣意,圣意让你远嫁西境是顺从民意,民意就是要你死,你明白吗?”
“你不该这样揣度圣意……”陆九莹面色生怒,“陛下也从未这般想过。”
“如果他们不是这般想,为何叫你远嫁?难道说以你一个罪臣之后还妄想换取两邦和平?我大汉边关有数十万将士守边,便是尸骨垒起来也能抗敌,轮得到你抢功吗?”
“我自是不如边关将士,只是玥翁主,你此言也未免太不尊重他们。”
“我哪里说错了?男人打仗不就是为了挣取功名,你做公主不也为了求得名声?”陆玥推了下柳文嫣,“柳文嫣你说,我的话对不对?”
柳文嫣开始有些心烦,男子打仗当然不全是为了挣功名,只是她被推至风口,也就敷衍地嗯了声。便是柳文嫣的这声附和叫门外的一位妇人止了步伐,妇人原本迟疑要不要进入偏殿,听了柳文嫣的话当即转身踏入殿中。
“我原以为柳娘子生于武将之家,当知家中父兄壮志,真是没有想到。”
众人回头看去,说话妇人身着暗色深衣,外披黑素纱,浑身没有半点鲜妍之色,她的模样瞧着不到四十岁,身姿柔弱,脸庞清瘦,高髻处斜插的墨玉簪是她唯一的娇饰。
柳文嫣是最先将人认出的,妇人乃是霍家实掌中馈的云氏。云氏与柳文嫣的阿母关系匪浅,长安几位将门女君多年前结拜金兰,是为一家姊妹。柳文嫣有幸随宴见过云氏模样,此时她已然大惊失色,慌乱行礼唤了声:“云姨母。”
云氏冷漠笑道:“这一声云姨母,我不敢当。”
柳文嫣当即屈膝下跪,急得眼中泪水直打转:“云姨母,适才我,我……”她哽咽半声,还算聪明地选择认错,“文嫣口无遮拦,不知轻重,请姨母责罚。”
“你不是我霍家人,我不能罚你。”随后云氏抬眸看向一众贵女,目光扫视多人,最后落在陆九莹身上,她说道,“九公主,今日是若世夫人寿宴,皇后遣你在此接待众人,你却与人发生口舌,妄言帝后,评议将士,当是辜负皇后对你的信任。”
陆九莹颔首:“九莹知错。”
云氏清冷说道:“尔等年纪尚幼,久居闺阁,怪不得你们不识国家之难,不知边关之忧,但不识、不知不代表你们无识、无知,尚林苑中六师教习虽为选妃,可学者为己,不为人,你们终究错付了帝后的期望。今日唯奉尔等一句,谨言慎行为修己第一事,哪日祸从口出,虽悔无及。”
一众贵女也约莫猜测出来人是谁,听着训教个个不敢应声。
陆玥知道自己闯了祸,早已吓得双腿颤颤,躲在人群后面不敢冒头。
云氏并无为难之意,说完便转身离去。走至门口时,她看见萧明月立身在扇门处,女娘肩上落着柔软的曦光,脸上并无畏惧之色,一双清澈的眸子好生地瞧着人。
云氏想,原来霍起口中的獐子精果真生得一双湿漉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