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聿回到鹤华台的时候,苏尔夸夸手揣双袖倚在檐柱后面,抬着下巴杵杵三里开外的那座后院。阿聿大抵便知道,乌格还是被揪出来了。
“你也不必躲这么远。”阿聿说道。
“我害怕么。”
阿聿乜他一眼:“受罪的是乌格,你怕什么?”
“乌格瞒报萧娘子病危的消息,我在院中浑然不知,将军如何不恼?”
“那你就让乌格一个人去面对将军?”
阿聿话中有几分不悦,苏尔也不怕,只是拢着肩膀一脸愁容:“乌格是翕侯之子,身份何其尊贵,我家三代为奴卑贱如蚁,有何能力相帮呢。若不然你砍我双足去吧,说不定还能平息将军怒火。”
“好了好了,”阿聿闻言皱起眉头,“说得好似谁不是三代为奴一般。将军可不喜你我摆出这副没爹没娘没人疼爱的模样,小心他真的治罪于你。”
苏尔又揣起手来,轻轻笑了两声。
“罢了,我去看看。”
阿聿迈过台阶大步向前,他穿过长道直赴后院,还未靠近门廊便听见声声哽咽,那泣声嘶哑不屈,挠人心肺,听着格外醒耳又发毛,待他推门定睛一看,不是乌格那厮又是谁呢。
刚和苏尔说过将军不喜麾下摆出愁容,眼前的魁梧大汉猛擦热泪,捶胸顿足:“将军怎能这般怀疑乌格?我虽是南派翕侯,与将军所属北派不和,可这四十八家翕侯当中,我只敬佩且臣服于将军一人!我从小没爹疼没娘爱,被兄弟们欺负到荒漠与恶狼抢骨头吃,是将军你替我抢回翕侯的位置,我的忠心天神可鉴!将军若是不信大可将我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血红的!”
阿聿:“……”悄悄挪步进来,站在一旁。
乌格哭的硕脸发红,攥着拳头怒喊:“萧明月要死又不是我害的,她才来鹤华台几天呐,苏尔日日与她为伍,将军也越发同我疏远,去哪都不告诉我,就连阿聿也对我爱答不理!”
阿聿纳罕出声:“我何时对你爱答不理?”
乌格闻声回头,见着好兄弟泪水更是泛滥成灾:“你与将军同为北派,只怕心里早就瞧不上我了,这般嫌弃人,我倒不如先回乌州,回家牧羊算了!”
“关键你也放不好羊啊……”
“啊!”
乌格一吼,阿聿缩了缩脖子。
此时阿尔赫烈冷冷开口:“都说完了没?”
将军声音不大,但气势凌人,乌格与阿聿都不敢再胡言。室内恢复宁静。
阿尔赫烈说道:“眼下汉室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影响西嫁公主的选拔,萧明月是九翁主的心腹,在此间举足轻重,我若不能及时得到消息,如何与孝帝斡旋。”
这话初听有点道理,细品却是不多,乌格不会转弯的脑袋只想着自己即将失宠,哪懂辨别话中玄妙。
但阿聿心清眼明,瞧得出问题关键所在,他连忙说道:“我也是昨日才听闻萧娘子中毒没了意识,皇后已经派了太医令桑汉云与其徒蒲歌前去狱中救治,他们说,若今夜不醒,便用针砭释血,总归是有办法救治的。”
阿尔赫烈原本下颚紧绷,听到无碍渐渐松弛,他问:“她中了什么毒?”
“从太医令开出的药方来看,似乎是服用过多的伤药而导致中毒。”
阿尔赫烈眉间一蹙,难道是自己的药丸出了问题?
“太子身侧的女婢曾去过牢狱。”阿聿根据得来的情报有所分析,“说不准是那个女婢偷偷给萧娘子服过伤药,先前太子暗中为九翁主引荐桑必博士,现在又费心探望萧娘子,还借皇后之手派遣桑汉云前去救治,倒也真不避嫌。”
“汉室桑氏一门高洁,独异于人,太子能为圣上解忧,自然也无需避嫌。”
阿聿若有所思,随即看向将军:“那孝帝恐不会选九翁主嫁来乌州了。”
乌格忍不住插话:“那就太傅之女来呗!是个女的就行!”他没了适才撒泼浑样,俨然嗤之以鼻,无所畏惧。
阿聿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榆木脑袋,但好在将军没有真的生怒,并未发难乌格。
阿尔赫烈问阿聿:“太傅府可有什么动静?”
阿聿答:“没有。”
阿尔赫烈沉下心来,一切都在预计之中,他要让年婕瑜成为孝帝唯一且最好的选择。
“玄英那处,你交代了吗?”
“交代了,只不过玄英没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