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州府不行!
“可是——”
朱元璋不是没有蠲免过地方,每一年都会蠲免不少地方,比如山西,比如北平等地,只要受灾的,严重点的地方,朝廷都会蠲免半年乃至一年税赋。
魏观会因为今年苏州府的饥荒,扩大以工代赈的范围,不仅要疏浚河道,还要搞水利建设,这都没啥,要他命的是:
顾正臣吃了一口菜,见没有其他人,便低声说:“苏州知府魏观是个好官。”
说来也奇怪,虽是夏日,张希婉肌肤总是稍有凉意。
詹同感觉马车放缓了许多,掀开帘子,看了看前面热闹的街道,问道:“徽儿,这是何处?”
“我?”
清官,所以他会得罪不清的官,比如苏州指挥使蔡本。
黑暗变得撕心裂肺,终死在阳光之下。
顾正臣深深嗅着张希婉发间淡淡的香气。
顾诚端来一碗热茶。
“老爷,苏州府出了饥荒,这事你知道了吧?”
张希婉伸出手臂,搁在顾正臣胸口:“既然是对的,皇帝那里……”
“说得容易。”
可现在的自己又能做什么?
不留下痕迹,派人去给魏观说个口信?
干实事,所以他会得罪不干实事的官,比如上一任苏州知府陈烙铁陈宁。
搬家,不是搬魏观的家,而是搬苏州知府衙门这个家。
顾正臣愣了下,自己在句容一个小县城,人家魏观治理的可是苏州府,一个府,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夜晚,躺在床上,顾正臣依旧睡不着。
晚饭桌上,张希婉见顾正臣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问道。
在朱元璋设置苏州府之后,府衙依旧是在城西,这地方不仅位置偏僻,而且残破,因为以前是都水行司衙门,挨着河道很近,自然免不了潮湿。
于是乎,魏观想着将府治从当下这个位置,重新迁回内城去。
詹徽回过头,笑道:“父亲醒了,这里是句容城。”
后来张士诚兵败,王宫被烧,只剩下一片废墟。
“夫君有心事?”
朱元璋很是无奈,朝廷需要的粮食很多,苏州府、松江府是重中之重,蠲免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已经大到会影响朝廷运作了。
“夫君?”
人家是知府,自己是知县,还是应天府住把柄,被老朱知道,也不好交代。
顾正臣皱了皱眉,没了心思再听其他。
“魏观以工代赈,他开的河,他建的房屋,都是与张士诚有关,一旦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他很可能会死。”
魏观是一个缺乏政治敏感性的官员,他考虑了一切有利因素,偏偏忘记了,搬家是需要考虑老朱的感受的……
顾诚笑了笑,看了一眼胡恒财,对顾正臣说:“老爷应该知道,魏观在出任苏州知府之后,在很短的时间内,一扫陈宁苛政,让苏州府大为改观,课绩为天下最。”
魏观的死,死在了政治斗争之中,他是一个清官,是一个干实事的官员。
顾诚、胡恒财从金陵回来,带来了不少东西,包括顾母缝制的衣物,鞋子,还有顾青青买的礼物,岳父张和的书……
顾正臣苦涩地说:“知道又如何,像是他这种清廉的官员,认准自己是对的,那就足够了。他认为开河道,是为了减轻水患,他认为迁府衙是为了更好治理,问心无愧,自不会考虑其他。”
张希婉感觉到了顾正臣的烦躁,轻轻扇着团扇:“夫君若有心事,不妨告诉希婉。”
顾正臣听着。
自己知道事态发展下去,魏观必死无疑。一个为民做事、为民请命的干臣,顾正臣不想让他冤死。
顾正臣回想着史书。
当然,这两个人合伙,让朱元璋举起屠刀杀死魏观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理由就在这一次以工代赈中。
左思右想,顾正臣依旧是没有头绪。
顾正臣退出江阴卫之后,那里的情况就没问过一次,不是不想问,毕竟是生死战斗过的,可问就是犯忌讳,说就是犯错误。
“句容如此热闹?”
詹同有些诧异。
詹徽微微点头:“不少人说顾知县治理有方,原以为不过是虚言夸赞,不成想,此人倒真有本事。这才多久,句容这热闹景象,可比得上苏州府外大街了。”
詹同喊停马车,在詹徽的搀扶中下来,脸上浮现出近乎童真的笑意:“有没有本事,还需要听听百姓家怎么说,眼看未必是实,风评不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