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
朱元璋拿起一份文书,见是苏州府请旨蠲免的文书,不由得心头压抑。
苏州府可是税赋重地,遭了灾,近三十万户百姓无粮充饥。
这件事朝廷是知道的,前段时间魏观上了文书,自己已经下旨赈贷苏州府百姓。
可魏观倒好,他竟然嫌赈贷不好,想让朝廷蠲免苏州府灾民税赋。
赈贷,不是无条件的给粮赈灾,是贷给百姓粮食,解决了百姓眼下困境。
夏收不指望了,可秋收你们总能打出来粮食吧,打出来之后,先还贷。
当初你快饿死的时候,朝廷贷给你两石米,现在该还了吧,贷款有利息,贷米就不收你利息了,把秋税交了,还有你们欠下的夏税……
而蠲免就不同了。
蠲免就是彻底免了,这一次就不收了,下一次打了粮食之后,也不需要你补偿上一次的。
元朝时期,苏州府治在内城吴子城。可在张士诚占据平江(苏州)之后,便将吴子城作为王宫。王宫都在吴子城里了,那府治自然是不能待在里面,于是迁到了城西胥门内都水行司衙门之中。
顾诚感叹了一句:“听说魏观深得民心,是一个极好的父母官。”
顾正臣接过茶碗,微微点头:“苏州府距离句容不甚远,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听说受灾的百姓多达二三十万户,可算是一场大灾。”
张希婉含笑:“这是自然,魏知府的好名声可不小,他勤勉爱民,苏州府百姓甚是爱戴。”
顾正臣深知陈宁这种人不好对付,他像是一只蝎子,一旦找到机会,绝对会往死整。朱元璋又是一个心理脆弱的,至少对待张士诚相关的事上,情绪很容易受人影响。
顾正臣品了口茶,有些烫。
天地澄明。
搬家。
“皇帝不会考虑对错,也不会考虑他的问心无愧,只会考虑他到底有没有将府衙修在张士诚的王宫之上,一旦坐实,他必死无疑。你知道,陈宁在御史台,他治理苏州府是什么样子,和魏观根本无法比。”
两辆马车缓缓进入,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
魏观想搬家,也不是没有理由。
顾正臣不知道如何开口。
张希婉明显紧张了下,声音变得很低:“他难道不知道吗?”
张希婉趴在顾正臣身上,低声说:“既然如此,那就想其他法子,让他避过此祸吧。夫君也知道,贤臣能臣不多有,那魏观可是远近闻名的好知府……”
无名之辈,哪里那么容易见到魏观,报上名来,岂不是将自己拖下水?
朱元璋没有其他办法,苏州府的粮食,秋后收,这是底线,别想省掉。
顾正臣多少有些没精神。
地方出了灾,衙门召集人手干活,用劳动来换粮食,这是一种典型的救灾方式。
顾正臣拉过张希婉,抱在怀里。
“以工代赈,这是好事。”
一个官员有一个官员的界限,不越界,别乱插手其他地方的事,这是规矩。
顾正臣重复着日常,点卯,处理文书,审核账目,偶尔去句容学院上两堂课,去句容卫营看看王良如何揍赵海楼,哦,这一次是赵海楼揍王良,无所谓了,只是看打架而已,谁挨打没关系。
驳回!
句容西门。
顾正臣忧愁不已,自己虽然了解这段历史,可有心无力,帮不了什么忙。
这些地方的百姓苦,那也是为了大明王朝而苦,为了更多人不那么苦。想当初,你们拥护张士诚,帮着他打我老朱的时候,你们苦过吗?
这是惩罚。
总不能自己写一封信,告诉魏观,你丫的这哪里是建府衙,这是给自己挖坟啊。万一这事被检校知晓,告到朱元璋那里去,估计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
顾正臣苦涩不已。
“没什么。”
朱元璋对支持张士诚的苏州府百姓本就没什么好感,这在重税上很明确地体现了出来,张士诚都被挫骨扬灰了,他的王宫都被烧成渣渣辉了,你魏观怎么想的,竟然要在张士诚的王宫之上改建府衙?
咋滴,你想恢复张士诚时期的建筑,是不是想让苏州百姓拥护张士诚去?
你小子有二心啊,明摆着为我干事,实则是给张士诚照顾苏州百姓,是在告慰张士诚吧?
兴灭亡之基,开败国之河,当杀啊。
翌日。
顾诚连连点头:“我们听说,苏州知府魏观准备以工代赈,他想要治理苏州城中的湫溢,疏浚河道,减轻水患。”
魏观确实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只不过他被老朱给杀了,时间就在今年。
胡恒财在一旁说:“老爷今年大量调水,让句容百姓免于旱灾,民间不少人都在说,顾知县、魏知府谁为今年政绩之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