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的百余骑兵家丁,击败十倍的流寇也不稀奇,不过在场的人俱是老成之辈,对卫所旗军的战力是相当清楚。
不客气的说,这时代大明最顶尖的战力肯定是女真八旗,其次是李自成和张献忠带出来的百战老营精锐和关宁兵这样的明军顶尖精兵,然后是北虏的正经骑兵,少数的大明总兵带的家丁和营兵精锐又在其次,接下来便是普通的流寇,再下来是明军各镇的营兵炮灰,再下来是土匪响马海盗之类,垫底的便是卫所旗军。
可以说卫所军空有正规军队的名头,真的拉出来打,一千旗军对一千海盗土匪,多半是败多胜少。
各人的惊诧其因便是如此,战力垫底的卫所军胜了也罢了,若说千多盗匪是千户所集结了一两千卫所兵,又是保卫乡土亲人,士气起来了打赢了也就罢了。
四百旗军主动邀击,一战击溃来敌也就罢了,还有斩首近千级?
史可法皱眉道:“既然他们报功首级怕是真的,就怕是有杀良之事。”
“写信来的是我至交好友。”应廷吉道:“既然报功,淮安卫署和当地官府还有淮扬道当然要先查察,我们且看淮扬道那边怎么说。”
阎尔梅笑道:“若是真事,我江北地方又出个能带兵的豪杰!”
在座的人俱有同感,史可法因为北方之事和南京方面的布防正在思索和考虑。对一个大一统王朝来说,京师陷落几乎就等同于亡国了,除非有逆天的运道,比如北宋和南宋,一般京师陷落最好的情形也是分崩离析,地方出现强势藩镇势力,各自拥立宗室,彼此攻伐,最后真命出现,再次一统天下。
大明的情形好就好在两京制,北京完了,南京尚存,若南京有名正言顺的太子,一切难题都解决了大半。
史可法现在的想法就是立四藩,黄得功和刘良佐守凤阳滁州和州一带,拱卫南京侧翼,北边扬州直属南京,放一些势力较弱的外来客兵总兵驻守。
刘泽清可以成一藩守淮安,只是北边徐州虽然有徐州道,也有几营兵马驻守,但人人均是知道睢宁营铜山营都是空架子,说是一千多人,怕是要吃九百人的空饷,剩下的也多半是老弱病残毫无用处。
阎尔梅道:“若此事是真的,这闵元启便是可造之材。应兄,你好友书信中是否提起这闵元启的家门出身?”
“大河卫闵家啊,阎兄好好想想应该会知道的。”
“我想起来了。”阎尔梅笑道:“留暖道人程公曾经给闵家的一个指挥写过挽诗,想来那首挽闵恭户侯的诗,写的就是这闵元启的先辈了?”
应廷吉挑了一下拇指,笑道:“阎兄不愧是诗家,也是博闻强记,没错,写的就是这个闵家,二百多年与国同休的卫所将门世家出身,今年才二十来岁,正是能做一番事业的年龄。老实说,我听说之后,也是惊叹之余,又复欢喜啊。”
这话的意思相当明显,应廷吉也明显不避讳什么,他就是应该拿了好处,替闵元启来说话。
听了应廷吉的话,史可法面露思索之色,接着就是摇头一叹。
如果这闵元启早出来几年,甚至早出来一年,他也能给钱粮资源用心栽培,一年时间也足够闵元启掌握几千兵马,这样能打的悍将,统合一些营兵将领,差不多也能独挡一面了,现在却是有些晚了。
“先不多谈,江北有悍将出现终归是好事,待正经的报功文书到了再说。”史可法在很多大事决断上被诟病,人却是极聪明的,少年举人,青年进士,幼学名家,现在已经历经地方大吏等官职来执掌中枢,论为人为官都是聪明极顶,当下便微笑着道:“江北向无大事,斩首近千级是个能提气的好事,地方官怕是会叫闵家的人送首级到南京来,若验看无误,给这闵元启一个前程,能做到怎样就得看他自己了。”
“史公说的不错。”应廷吉拿好处做事,现在已经圆满完成任务,自是也不会再多事,微笑颔首以应。
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不管是史可法还是阎尔梅,又或是应廷吉和其余幕僚,下意识的都是将闵元启个人武力看的很高,将那四百旗军的数字看的较低。
这也怪不得这些武官,大明营兵和卫所军实在提不上来,而且在一惯的认知里就是有勇将便可提营伍之气,勇将带兵和庸将带兵就是两种结果。
在长期的传统之下,戚继光那样的文武双全的良将就是异类,更多的就是杜松那样身上全是伤痕打仗冲在最前的武疯子。
现在南方的几员大将,只有黄得功个人武力最强,打仗的风格也最为勇猛,结果就是黄部确实也是诸镇中实力最强的,刘良佐和刘泽清等辈远不是其对手,左良玉看似兵马众多势力庞大,其实论起战力未必比黄得功强。
因为左良玉所带的精锐在朱仙镇一战时损耗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少许残余,逃到湖广后左良玉裹挟大量民壮入营,逐渐恢复实力,表面上兵力比此前多出很多,但擅长带兵的哪怕是文官,心里也是清楚左良玉实力尚未恢复事实也确是如此,左良玉后来在东林党鼓动下起兵清军侧,结果未抵南京就被黄得功部所击败,当时清军已经快渡江了,南明两镇还在打生打死
在文官认知中,武将的勇力决定一切,有其原因在,也不能完全可以说是错误。
只是在闵元启这里,很明显这种认知是完全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