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在此前不回澎湖,不至东藩,此时这两人折返之时却是上舰,虽然未曾当面唔谈,双方的心意也是彼此心知肚明,其实见或不见,也相差不多了。
远远观去,似有穿武袍的高大汉子站在舰首,向着众多的水手和府军水师将士挥手致意。
接着隐隐传来喊话声,应该是有不少人将秦王的话语传递给诸多将士,接着便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叫喊声响。
秦王甚得军心民意,仅从眼前情形,便知端倪。
回想在北方的情形,两个曾经的海盗头子也是由衷感慨,在禁军将士奋战之时,王直所部水师奋力转运,人们不惜牺牲,无非就是替大魏,替天子效力,然而想见到眼前的这般场面,也是近乎痴人说梦。
甚至对民夫的苛刻和虐待,官员和将领们对民夫,厢军视之为蝼蚁,对自愿帮手的王直所部也是提防和猜忌,那种猜忌,冰冷,提防的心态和外显的态度,也是着实令邓文俊和卢四海这样的汉子为之感伤。
至于贪污军饷,克扣军粮,将厢军视为奴隶,官员们对倒毙在路边的民夫尸体视若不见,鞭打棍责不停,大雨滂沱之时,浑身湿透冰冷的民夫不停的生病,发烧者倒在路旁,着湿衣饿着肚子赶路也是常见之事,待大雪飘飞之时,被冻的瑟瑟发抖浑身青紫的民夫仍然得留在关外效力,将二十天的徭役拖到几个月甚至半年以上,凡有怨言者就以谣言惑众的罪名关押甚至判斩……这一切都使得邓文俊和卢四海对大魏产生了深切的怀疑。
对抗东胡是使东胡人不再入侵
大魏,使百姓过的更好,无被敌人杀戮抢掠之忧。可是这一群官员将吏,在天子的名义之下,也是有朝廷的默许,如奴隶猪狗般的驭使虐待,再回想一下,大魏的吏治官风已经败坏到公然破坏地方也不惜为自己捞取好处的地步,王越便是显著一例,这样的王朝,便是亡国又如何?
只是不论如何,大魏始终是华夏,不提华夷之防,东胡人却是典型的部族奴隶制,除了大汗,那颜之外,其余俱是奴隶,上下等级森严到根本没有律法,奴隶的财产包括性命的处置都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那种残酷暴戾,也非大魏这边能比拟,两边相较,邓文俊和卢四海等人当然还是希望大魏能胜。
此时见得秦王受到如此爱戴,邓,卢二人也是心生感慨,而就在此时,两人却是看到了尾楼之上的秦王殿下,正是在向着自己这边招手致意。
“见过秦王。”
“拜见秦王。”
两人知道秦王必定听不到也看不清,毕竟已经相隔数里,只勉强能看到人形动作,但邓文俊和卢四海俱是用最正经的动作,毕恭毕敬的向着远方的舰船躬身行礼。
在这一刻,两人已经似乎视秦王殿下为主,邓文俊更是眼中闪烁泪花。
“我等返回之后,当禀明老帅,尽快带着精锐弟兄和战舰南下。”邓文俊看看海上,除了中一号之外,更多的舰船在号炮声中往南方驶去,看起来并不是一次演习。
“应该是往吕宋那边去了。”卢四海目露兴奋之色,两手在船舷边重重一拍,笑道:“也到时候收拾刘旦那小子了。”
十余艘大舰起行之后,又陆续有二十余艘中小舰船跟随大舰而去,算来有四十余艘大船,七八千人左右的水师将士随同战舰出征。
每艘大船侧舷都绑有四桨或八桨小船,若海上遇敌,水师将士除了可以在大舰上对敌之外,也可以放下小船,以小船火攻。
自海滩一战火攻见效之后,火攻演练也成了府军水师的日常科目,对卢四海和邓文俊来说,不管是蚁子咬大象的群攻战术,还是跳帮,接舷,或是远攻之战,又或是火攻战术,对这些战术,前海盗头目可是完全清楚,并且谙熟于心,一看便知端底。
在此之前,刘旦的残部龟缩在吕宋,府军水师一时半会也没有去料理他,到如今福建路大局初定,府军水师的力量也急剧膨胀,光是人员和舰船的增长还不够,水师将士也是一直在海上操练和剿灭零星海盗,但没有真正大战的锤炼显然是不行,歼灭刘旦所部,正合其时。
此次舰队出征的目标,除了荡涤吕宋二盗的残部,甚至觊觎吕宋的控制权之外,掌握南海各岛,在岛屿间修筑简易的停泊和半久永的驻兵点,是第二层用意,若是有第三层,便是要借此练兵。
有这么多好处,若不是要等中十一等战舰下水,徐子先早就令水师南征,而不是等候至今了。
“南海要风云激荡了。”卢四海的脸上有着明显的迫不及待的神色,一时之间,他似乎是连北方的大事都忘了,南北两边,一边是慷慨激昂壮士悲歌,冰天雪地里的凄怆奋战,一边却是如朝阳初升,光照万里扶摇直上,后者又是在海上争雄,更适合这些跟随王直多年的成名海盗,试想若此时在舰队之中,前去兜剿刘旦的老巢,那厮虽不似颜奇一样好杀,但颜奇虐杀之人,又岂没有刘旦的一份子?
“恨不能在战舰之上,南下的船队之中。”邓文俊也是有一样的想法,一样的心神激荡,难以自制。
“我等当速南下。”
卢四海长啸一声,转身令道:“转舵升帆,起航归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