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人这里不知道是没有报更人,或是更夫忽略了这一块地方,陈道坚估算了一下时间,估计现在才是起更时分,也就是九点左右的光景。
由于这里是贸易港口,来往的船只不一定是白天入港口,也有傍晚才入港,然后开始紧急的装卸货物,所以港口处不可能如别的地方那么安静。
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很多人往来,所以福一号的人赶到这边来,相隔不到十里的地方仍然相当繁华,天黑了仍然行人不绝,附近有很多酒楼,明显都是有妓家出入,因为陈道坚除了听到酒徒特有的喧闹声,还听到妇人的娇笑声,还有腔调很怪的乐器声。
他走到门前,光着脚向外看,推开门窗,到处都是低矮的房舍,酒香,吵闹声,搬动货物的号子声,装满货物的大推车从眼前被推动或是用毛驴拉动着走过,更多的时候是那些低矮的倭人充当驴马来拉车。
这是一个相当贫瘠的国度,整个岛上全部种着稻田,稻米几乎是他们惟一的主要作物,所以连大名的俸禄收入也是用大米的石数来表示。
十万石,二十万石,四十万石,一百万石……相当的简单明了。
有多少粮食,养活多少家臣,养活多少武士,这也是相当明了的事情。
除了少数逆天的强人之外,基本上岛上的势力就是按石高数来说话,很难有例外。
将军可以更换,还有摄政关白,太阁,但不管哪一家势力掌握倭国,天皇谱系却一直没有更换过。
下克上可以,但始终坚守贵族体系,打来打去,闹来闹去,岛民就安心当自己的岛民,足轻到武士,老中,家老,大名,一切都是血脉说了算。
这是一个奇异的国度,眼前这低矮的房舍,都是仿着大唐的建筑,却是显得低矮,廉价,货不对板。
陈道坚深刻口气,俊俏的脸上显示出与其相貌和年龄不相称的决心。他没有佩带障刀或仪刀,尽管按他的身份理应佩带这两种刀,仪刀更多的是礼仪用处,文官们都是多半佩此刀,那些管军大将,节度使,大将军和太尉们在穿着武袍时多半是带仪刀。
或是狭窄短小的障刀,无比锋锐,下手无回,一般是用来战阵拼命时用。
横刀要更阔和更厚重一些,大开大阖,劈斩陷阵所用。
最为传奇的还是陌刀,大唐四刀中最具传奇的长刀,如墙而进,当者粉碎。
唐末之后,这种铸刀术其实未失传,但因为其太过昂贵,大魏朝堂采用神臂弓为利器后,更多的用横刀和长矟,取代了昂贵而较为难练的陌刀。
这也是太祖之后的禁军策略,更重远程,轻近身肉搏,忽视骑兵,这其实都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若说骑兵和养马地的关系,根本无关紧要。
唐人初时也无马,几十年间战马多至近百万匹,无非就是马政得当。
另一时空的元末明初时,起义者斩木为兵,依靠皖北的养马场就建立了骑兵队伍,刘福通三路北伐时,元军多路溃败,多少个蒙元世家的蒙古将领,战败死于战场之上,正经的蒙古骑兵,在决心战胜他们的农民军面前溃不成军。
红巾军的北伐军和东路军,一路杀到关中,四川,太原,再从太原杀出塞外,降开平,从草原一路杀到上都,再杀到辽东,这是相当出色的战略穿插,并不是流寇,打到哪儿算哪儿,红巾军北伐军一直有明确的目标,并且坚定的为实现目标而努力着。
相比而言,明末的李自成,张献忠,革左五营等,就是完全的跳梁小丑。
陈道坚手握横刀,感受着刀身的沉重,刀鞘的平顺光滑。
不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另外两个队的护卫散开成长队列,混在车队和人流之中,赶到了馆舍之外。
陈道坚还看到有三十多个水手也跟着赶了过来,他们没有束甲,也没有武袍,穿着各式各样,有人戴头巾,有人戴帽子,有人索性就光着头,用簪子将头上的头发固定住了。
三十九个护卫,三十多个水手,加上十来个馆舍的男子,不到九十人,所有人都在此了。
“我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班超出使的故事。”陈道坚对众人道:“班超是汉朝的使臣,出使到西域,正好遇到匈奴人的使团,匈奴人多,势大,不讲理,当地的国主对投向汉朝和匈奴有些犹豫。在这种危急关头,班超率使团的三十多人,袭杀了匈奴使节,由此将都面稳定下来,此后其更成了稳定西域重臣,一生功业,千年流传。”
不远处来了一队倭人,光着腿,使劲的喊着号子经过。
陈道坚提高了声音,大声道:“人生到不了百年,老死床上可能才四五十岁,能活到六十以上的寥寥无已。今日不搏,又能多活几年?无非老病侵凌,死时还后悔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却没有抓住。诸君,敢于我去袭杀天方使团否?”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张伯甫振臂道:“这件事做成了,老子最少也是升到一等,每年薪俸加百贯以上,你们也是一样,人人均有机会!”
“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