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他也是坐过船的人,但那种大型海船和这种木制帆船完全是两回事……在那种船上,海浪在大船的船底冲出一朵朵白色的小浪花,船身微微震动,除了极少数人可能会有不适外,多半的人都是笑嘻嘻的透过船窗看向大海……大海被驯服了,老老实实,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在这种木制的帆船上,随便一个小浪头就能叫福一号大幅度的倾斜,然后又啪的一下翻回去。
来来回回,就如同过山车一样,而给人的感觉却是比过山车可怕的多了。
身体上的不适是一方面,初入大海的人,在这种小帆船上罕有不恐惧的。
这年头的航海人,真的是拿命在搏。
这时候可没有卫星云图,没有提前多天的台风预警,只能凭经验来判断天气,判断是否会有台风来袭。
神奇的是,这样的原始办法,还多半不会出错。
老水手多半都很笃定,船只毁于台风的是有,但只是少数,多半的船只毁于暗礁和莫名其妙的原因,比如水手哗变,遇到海盗,船上发生烈性瘟疫等等。
或是错过了补水点,船上断水断食,都有可能。
这年头入海就是拼命,除非是跑近海的短程航线。
比如往东藩的这种,对黄来福这种老水手来说,和在自己家里的后院散步也是差不多的感觉了。
“君侯放心。”黄来福道:“只是小风浪,等傍晚我们就能到澎湖,如果有大风,我们可以在澎湖岛上避风,无事的。”
“我倒不是担心……”徐子先终于露出了罕见的窘迫表情,他冲到舷边,往下干呕了很久,除了清水和胆汁之外,真的是一无所有,但晕眩感减轻了很多。
“这就没有办法了。”黄来福这几天和徐子先相处久了,却是知道这位君侯是最好说话的,当然是指对他们这些民间身份的人,对侯府的官吏,还有军人们,南安侯却是规矩相当严格,尽管私下亲厚,但讲规矩的时候,却是丝毫不让。
对此黄来福也是不在意,民间的人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有明显的一条就是,端人碗,受人管,守规矩是理所应当的事,没有必要有什么情绪上的反弹和不满。
“君侯,”黄来福道:“我们也是会晕,只是习惯了,风浪小的时候就忍着,风浪大忍不住了,也是会吐。”
徐子先点了点头,站在船舷边,右手努力的扶稳船舷,使自己尽量的站平衡。
如果眼下的这点小风浪也撑不过去,谈什么杨帆大海,重现大魏水师当年的光彩?
黄来福心里当真是敬佩的很……撑过海上的眩晕没别的好招,只有长时间在船长形成的适应性,事实上很多老水手在船上很舒服,已经习惯了重心不稳和摇摇晃晃的姿态,上了陆地之后反而会重心不稳,走路东倒西歪,形成可笑的水手步。
黄来福每次上岸之后都得花好几天时间才能适应,反而在上船之后适应的很快,大海,风浪,摇摆的船身,船上难吃的食物,受限的清水,几十天不能洗澡,这些东西反而很叫他适应,他在船上远比在陆地要从容的多,也快活许多。
对徐子先这样的初上船的新人,水手间有很多笑话可谈,那种见到大海好奇的神彩,看到一点风浪就惊慌失措,还有不停的呕吐,没有胃口,这些其实都很正常。
对徐子先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来说,他适应的很快,并且从现在的表现来看,距离完全适应已经不太远了。
等徐子先能东倒西歪着吃完午饭的时候,就算是完全适应了。
福一号旁边还有一艘帆船,那是灵一号,较小的帆船上站满了人。
都是武卒的水营官兵,看起来也是有不少趴在船舷边上呕吐。
徐子先看的一笑,心中的烦闷感减轻了很多。
福一号运送徐子先等文武官员,还有少量的护卫人员。
甲板下的舱房里堆满了各种器物,主要是以铁制工具为主,用来修筑营区,码头,船场,还有各种工厂也要开始兴修。
连板甲上都放满了铁锹铲子叉子和各种需用的工具,用草束包裹着,铁器散发着蓝色的光泽,成堆的铁器放在一起,有一种怪异的,叫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船行的速度很快,太阳还很明亮的时候,船队就抵达了澎湖岛的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