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在城楼议事厅的表演,曾志国立刻就失去了价值。众人看的清爽,此人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依仗着身形长大孔武有力混了些军功,居然也做到了游击!
虽说大明重文轻武,一个游击说是五品,在知县跟前也未必直得起腰,可五品到底是五品,乱世之中官帽和爵位,当真是变的忒也不值钱。
能留在史可法身边的文官武将,都是鼎鼎大名或效力多年。现下不在城中的候方域和冒辟疆都是东林复社才子,阎尔梅诗书画三绝,且颇富战略眼光。张家烈性格刚直,不惧权贵,史德威效力多年,干练稳重,是武将中难得的青年才俊。
在这帮文人武将面前,曾志国这样的“虎将”就有点儿上不得台面了……怎么看,也是个行伍里厮混的寻常丘八,那一米八五的身板和满脸的络腮胡子,怎么看怎么别扭,也配在这一群大明精英身边厮混?
若不是史阁部他老人家心地善良体恤生民,这曾志国白天时那副路倒模样……有眼下这遭际,就暗地里偷笑吧。
有此见地,所以当史可法下令“摆饭”的时候,曾志国连一声招呼也没打,就这么悄没声响的溜了出来。倒是史德威为人厚道,眼见曾志国还没有着落,天黑又是打雷下雨的,也出不得城覆不得命,于是暗地里跟随了出来,悄悄向曾志国笑道:“曾游击,暂且离不得城了……”史德威眼里的神色黯淡了一下,又语气爽利的说道:“不过总不能教你陷在这儿,估摸着三五天的围城不紧,你且看吧,有机会就走,督镇大人……料想也不会为难你的!”
“那你们哪,这扬州城可是必定守不住的?”还没习惯自己的身份,曾志国下意识的就把心里话给问出来的。
看着史威德铁青的脸庞,曾志国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个大耳刮子。
两人沉默良久,史威德终于干笑两声,道:“走着看吧……现在这光景,督镇大人是绝不会离开扬州的。他老人家奉命督镇淮扬,旬月前朝议还有北伐之议,谁料想现下北伐不成,反教人一直打到长江边。以他老人家的脾气秉性,断不会让城别走,只会与城同亡。不成,咱们就随着他老人家一起殉了算了,咱们大明天下,降官儿太多,降将太多……总得有几个与国同亡的,这才对得起大明这三百年的天下!千百年下,史书里还能少了咱们一笔不成?”
眼前这个不温不火,三十出头看起来还如俊秀少年的年轻副将,打的也是这种主意!
饶是曾志国一副局外人的心肠,这会子也忍不住肃然起敬。
这种局中人掏心窝子地话。就在这画角呜咽地扬州城内。对着肃杀地星空夜景。曾志国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冷战。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儿是好。
“早点歇着吧。事情也未必就到绝望地步。”史德威反而又转脸安慰了曾志国几句。这才急匆匆赶了回去。侍奉史可法用晚饭。
一时间曾志国颇有点儿烟消云散地感觉。晃了晃头晕目眩地脑子。这一天下来地事情。走马灯似地在脑海里转来转去。
莫名其妙。就到了明朝。还附在了一个大明游击地身上。还不是盛世。正是明末清初最乱地这年头。大明完了。大顺正一路逃窜着呢……大清么。还不是史书上所云地煌煌盛世。剃发、逃人、圈地。诸多恶法行诸天下。汉人。猪狗牛羊一般。
四川杀人。陕西杀人。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三日……种种可怕地场景就在曾志国脑海里转来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