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不能尽歼,公军再是敢战,伤亡势必不小。则至斯时,我家大王若与魏公联兵,南北夹击,公之冀南诸郡,尚能保乎?又陕、虢之地,公尚能有之?我家大王已知,刘文静统兵数万,正在猛攻陕、虢!汉公,今隋失其鹿,海内共逐之。仆有一言,敢呈汉公!”
李善道收起笑容,问道:“君何言?”
“公虽英主,我家大王亦雄主也!正如冀南之地,汉公不会让与我家大王;冀北之地,我家大王也不会让与汉公!我家大王与汉公将来,或会有一场决死之战。然现下形势,实对汉公不利。仆闻,明智之士,往往顺势而为。既然如此,何不暂且罢兵,待汉公稳住了陕、虢,解决了河内之危,然后再北上来,与我家大王会战?如非要当前会战,两虎相争,两败俱伤!”
前边孔德绍的“窦建德念旧情”等等言语,谁都知道,只是虚话。
这一通言辞,却有点实际的东西。
李善道再又看了看窦建德的两封书信,沉吟稍顷,说道:“我若退兵,安德诸县,归我所有?”
“敢禀汉公,公只要退兵,我家大王也会退兵。”
李善道说道:“南皮呢?”
“东光、胡苏已为我军攻复,南皮孤悬在外,就算我家大王说肯将南皮也送与汉公,恐怕汉公也不会相信吧?”孔德绍直言直语地回答说道。
李善道说道:“这么说来,窦王是愿以博陵一郡、平原半郡,与我议和?”
“正是如此!”
李善道转问薛世雄、于志宁、李文相等,说道:“公等以为何如?”
高延霸还刀入鞘,抢先说道:“郎君!窦建德已陷窘境,我军攻之,必获大胜!到时,何止安德诸县?冀北各郡,都将为郎君所有!区区几个县,就想骗的郎君撤兵?老窦是在做美梦!”
于志宁察李善道神情,心中一动,说道:“明公,孔君‘两虎相争,两败俱伤’此语,也不能说没有道理。若是能得安德、深泽诸县,仆之愚见,暂撤似亦无不可。”
高延霸诧异地瞅了眼于志宁,说道:“司马,你这叫甚么话?”
李善道做出了决定,说道:“孔君,空口无凭。你说窦王愿割安德诸县与我,愿与我再议盟好,这不能只嘴皮子上说说。你且还营,转告窦王,我愿与窦王一会。可在我两军营间,我与窦王再做盟誓。具体的盟誓时间,可请窦王建议,最好三两日内,就将此事定下。”
孔德绍大喜,下揖说道:“谨从汉公嘱令,仆这就还营,将汉公意思转禀我家大王!”
李善道亲将孔德绍送出帐外,待其离远,转还帐中。
高延霸急切地说道:“郎君,这求盟之议,分明是窦老狗的缓兵之计!郎君怎就允了?”
李文相也说道:“是啊,二郎!窦建德狡猾,他打魏刀儿是怎么打的?不就是先骗的魏刀儿与他结盟?他这是故技重施,又来哄骗你啊!二郎,你素机敏,怎却上当?依俺之见,通过他求和,足可判断出,他军中已是军心大乱。时机绝不可丢!他的议和,决不能同意啊!”
李善道坐回主位,往下压了压手。
诸将语声停下。
于志宁说道:“若仆料之不差,明公此是将计就计?”
“知我者,司马也!窦建德两封书信,一封求和,一封求战。他此系软硬兼施,所图,要么是如文相兄所言,欲趁我大意,故技重施,偷袭於我;要么就是欲借此偷偷撤兵!他既用出此计,咱何不就将计就计?传我军令,今夜设伏营外,并遣斥候,仔细盯住窦营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