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雾遮天。n
如今的正邪两道同时置身于这弥天毒雾之中,一时的战况可谓视线不明、敌我难辨。n
本在河中猖獗的鼍龙似已察觉到水面上的大凶之危,竟是同时失去了踪影。n
这等奇景并非首次出现,独尊门当日围攻玄阿剑宗之时,也曾以百毒门的毒雾阻截四地来援的武林正道。n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百毒门才能施展如此手段。n
只是这毒雾之中尚有独尊门与百毒门的门徒,他们这些人又怎敢以身入局?n
难道他们不惧丧命于这毒雾之中?n
他们当然是不惧的——他们既敢以身入局,事先自然服过抵抗这片毒雾的解药。n
如此一来,无需独尊门与百毒门亲自动手,河面上的正道联军也必要丧命于毒雾之中。n
墨师爷看着已然怔住的燕破袋,悠悠笑道:“燕帮主口才之了得,实是本座平生仅见……只是燕帮主为何忽然闭口不言了?难不成燕帮主已将肚中的脏话说尽了?”n
燕破袋不说话自然是因为他不能说话,只要他一张口难免要吸入些许毒气。n
见状,墨师爷悠然落在船板之上,轻轻拍去手上的灰尘,淡淡道:“本座懂了……真正的高手都是手底下见真章,而燕帮主就是一位绝世高手。”n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既然燕帮主有心决一死战,本座也只好舍命奉陪了。”n
燕破袋怒目圆睁,心想墨师爷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他方才一直避战便是为了等到这毒雾漫天之时!n
似燕破袋这等内力深厚的高手自可闭气而战,但战力难免大打折扣,何况无论是人还是任何生物都不能一直闭着一口气不吐——一旦燕破袋张口呼吸,便是毒气入体之时。n
更要命的是,燕破袋此刻的对手偏偏是墨师爷——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谁都不能闭气而战。n
但凡江湖中人皆知丐帮帮主燕破袋是一个急性子,以他的性情此时定是按捺不住要抢攻的,谁知他却是狠狠地盯着墨师爷,既不动手,也不说话。n
墨师爷也是心中一奇,不由问道:“燕帮主打又不打,说也不说,到底是何意思?”n
燕破袋依然不答话,却是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缎白绸,以此掩盖口鼻,又在脑后打了一个结。n
完成这一系举动之后,方听燕破袋说道:“战场用毒,确是你们这些腌臜之辈能做出来的事!好在戏姑娘早有先见之明,令张医仙与安神医事先备好这望兰闻香绸!”n
闻言,墨师爷登时瞳孔收缩。n
作为一名用毒行家,墨师爷自然知道此时掩住燕破袋下脸的白绸是何等奇物——“望兰闻香绸”以百种奇药浸泡而成,只要携者以此掩住口鼻,任何气态之毒再难侵入其体内。n
发明如此神物之人自是名满天下的活佛大师,而师承活佛的“济世医仙”张青文自然也懂得“望兰闻香绸”的制作之法。n
墨师爷无需进一步思考,也已猜到正道联军定然人手备了一份“望兰闻香绸”。n
不得不说,这确是好大的手笔!n
墨师爷望着眼前的红雾,长长吐出一口气,阴冷的视线似已穿过层层浓雾,看到那独立于竹筏之上的一抹倩影。n
“不打无把握之仗……的确是少主的一贯作风。”n
墨师爷冷眸一转,复度看向燕破袋时已是目中杀意大盛。n
“不过少主与张青文可否告诉你们,望兰闻香绸的时效不过半个时辰?只要绸缎上的药性散去,这就是一块随处可以买到的白绸。”n
“似这等要事,戏姑娘与张医仙自然是事先说明的!”n
燕破袋冷哼道:“腌臜货,你不必出言激我!要取下你的狗头,老子用不着半个时辰!”n
换言之,正道联军必须在半个时辰内结束这场仙子汤之战。n
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却是正道联军必须做到的事。n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如血红雾中,没有人能看清此时的战场究竟混乱到了何等地步,却不难从那源源不绝响起的兵刃交击声、利器入体声、惊呼惨叫声听出战况的惨烈。n
小幽皓首低垂,看着脚下已被染的血红的河水,心想自己终是看到了这一日——向戏世雄亲手讨回亲生父母血债的这一日!n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一日的画面,眼前的场面也确实如她想象中一般猩红。n
只不过,还不够。n
这染血的河水中,还没有戏世雄的血。n
短暂的出神并没有令小幽放下警惕,一把自她身后刺来的尖刀,尚未入她身前三尺便被一根自河里窜出的红丝牢牢缠住!n
只见小幽玉指一勾,那红丝便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以一种诡异的奇力反将那冷刀向后引导去,居然一记砍入那偷袭者的脖颈!n
直到此时,小幽才淡然回首,看着偷袭者那生有异角的面庞,看出这是一名百毒门弟子。n
这百毒门弟子难以置信瞪着小幽,口中咯咯直响,完全无法想象小幽是如何以一根红丝完成此等诡象的。n
不甘、恐惧、后悔……当这些情感在这名百毒门弟子眼中逐一浮现之后,他终于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落入河中。n
可就在他落入河中的瞬间,却见水面炸起一道水柱,随即又见一人破水而出,且在电光石火之间一掌拍向小幽面门!n
看清来人的面貌之后,小幽刹时面色一沉。n
——余跃海?n
五年前的那个除夕之夜,小幽以府南城为战场,于一夜之间斗垮余跃海这位府南首富。n
余跃海于当夜被夏逸一刀重创,随之狼狈逃出幽悰小阁。n
此战之后,余跃海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就此失踪,任凭小幽动员麾下势力搜索全城,也未搜到他的半点踪影。n
直到此刻,小幽终于想通余跃海这些年的去向——余跃海败北之后,整个府南只有一人的势力足以与她抗衡。n
严惜玉。n
——师兄……你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n
——似余跃海这等野心勃勃之人,你也敢纳入麾下!n
一别数载,余跃海的须发已然花白,面上的皱纹更是如刀刻般深刻——可见仇恨确是一种毒药,在支撑余跃海意志的同时,也在渐渐剥夺他的生命。n
如今的余跃海已无异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但在他一只脚迈入棺材之前,他还要亲手杀死眼前他记恨了五年的女人——小幽!n
小幽无疑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即便她要分出不少心思去打理她的势力,却不代表她会因此放下武道上的修炼,所以她的武功自然也在这些年里获得长足的进境。n
她脚下微滑一步,瞬如江河中的鱼儿般倒滑而去,好像完全不知自己的身后就是仙子汤的河面。n
她真的不知道这件事?n
她自然是知道的,但她的轻功足以她做出此举。n
岂料!n
就在她准备踏笩而起时,那鼓起的胎腹中忽地传来一阵急动!n
身为一个怀胎六月的孕妇,小幽早已对胎动不陌生。n
每当此时,她总是难免嗔怪夏逸一句。n
“这孩子这么调皮,定是随了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