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车夫都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只能从自己的经历上下手:“小姐,俺不知道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但是俺知道,这日子总是得过下去的,不管你遇到多么大的困难,只要你还没有咽气,那日子都得过下去的。俺儿子死的时候,俺和老伴儿觉得这几天都要塌了,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儿比死了儿子更惨的了,结果后来俺又死了孙子。孙儿也死了,俺们老两口是真的没有什么盼头了,那时候俺还想着要不抱着老伴儿一起碰死吧,结果等老伴儿也倒了,俺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更惨的事情在等着俺……”
“多亏了有您的药,给俺老伴儿留了一条性命,也给俺留了一个可以相依为伴的人。俺知道皇上不相信这药方是你研究出来的,但是俺去给俺老伴儿抓药的时候,那大夫一听俺是唐府的人,马上就把俺排到前面去了。但他没有告诉我原因,但是俺心里都知道,这肯定是小姐你的功劳,俺老伴儿的命就是你救的,皇帝老爷也有出错的时候!”老车夫很想抓一抓唐绣瑾的手,这跟男女大防无关,在他的眼里,唐绣瑾就像庙里的金身菩萨一样,强大而不可亵渎,让他只想对着唐绣瑾顶礼膜拜,摸一摸唐绣瑾
的手,这个淳朴的老人心里就像是摸了一下菩萨一样,是能给他沾上福气的。不过他在看到唐绣瑾那雪白的衣袖下藏着的半截莲藕一样的手臂,又看着自己那干枯的双手之后,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颇有些自惭形秽的把手往后收了收。
唐绣瑾不知道他的这些小心思,只是被他的话给镇住了,她忽然觉得,原来自己自重生以来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过的,她虽然没有留住这位老车夫的孙子,但是至少替他留住了陪伴多年的妻子。
那看车夫总算是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他定了定神,又补充了几句:“小姐啊,老奴今天过来,不是要跟您讲俺以前有多惨的,只是你看呀,每一次俺以为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不都挺过来了吗。日子再差还是得过下去,只要有饭就吃,有觉就睡,总会好起来的。小姐您这么好,佛祖肯定也会保佑您的,这一桩桩的都是福报。”
日子再差还是得过下去,只要有饭就吃,有觉就睡——这是多么朴素的一个道理,但是之前唐绣瑾一直没有想明白。
就像是有一道闪电,拨开迷雾,照亮了天空一般,压抑在唐绣瑾心中的那层阴霾忽然间一扫而空,她哆嗦了一下,身体颤抖起来。
小秀看见自家小姐发抖,还以为她是被说的生气了,虽然她也在心里暗自赞同着那个老车夫说的话,但是还是毫不犹豫的过去把小姐护在身后,假意训斥他说:“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小姐不爱听。”
“小秀,你退下。”唐绣瑾挥开小秀搀扶住她的手,前踏一步,直接走到了那位老车夫的面前。
这是一个上流社会的人绝对不会放在眼里的车夫,他虽然是在唐府这个大宅院里面当差,但是看上去却一点也没
有京城官宦人家仆人的气派与体面,反而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有一张因为长久的风吹日晒而成了古铜色的脸,脸上布满了饱经风霜的皱纹,一双眼睛因为常年的低三下四和小心翼翼而卑微地下垂。
但就是这么一个卑微的人,对于事物的看法却比她们这些宫廷里的大小姐还要透彻。
唐绣瑾向他弯下腰,真情实感地行了一个礼:“多谢老伯的关注与提点。”
小秀先一步跳了起来:“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怎么能冲着他……”
那老车夫也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侧过身,避开了她这一礼,嘴里忙乱的说:“小姐,使不得,老奴微末之身,怎么能受得小姐这一礼?”
唐绣瑾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下,她本来就五官俊秀,这含着一点泪痕的一笑更是明艳。更为重要的是,这是她自从知道太子订婚这个消息以来露出的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老伯,你受得住这一拜,听你这一席话,比我自己一个人哭上三天的收获还要多。你难以想象你刚才说的话对我的影响有多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总算是从死胡同里走了出来。”
那老车夫被她说得脸红起来,他心里一急,又结巴了起来:“也不是,我只是乱说的,小姐,你随便听听就好,没必要搭理我。”
唐绣瑾笑着在他身上看了一圈,这老车夫毕竟还是唐府家里的奴才,唐府家风清廉,对待下人温和,他们家的人断然没有特别不体面的,这老车夫也是如此,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有些陈旧,但也算干净。
但是眼尖的唐绣瑾还是发现了一处,这老车夫因为常年在外驾车,他的手上有一些皲裂,天寒地冻的,看着尤为可怖。
“小秀,你取一些龟手膏来,赠予这位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