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平惊诧莫名:“世学竟以为此事可行?”
虞世学意味深长地道:“去朱雀门,请求朝廷严惩勾结外敌之逆
贼!”
“什么?!”
王兴平大惊失色,怎可如此?
虞世学站起身,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江东偏安之局面即将结束,现在是你赌朝廷赢,还是江东赢的问题。”
王兴平被送出石炭场,都顾不上拍打鹿皮靴上沾染的灰尘,望着城南码头处忙忙碌碌的小民,心中一片惶惑不安。
与江东大多士子一般,精神上其实是分裂的。从小读得书告诉他,他是周人。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告诉他,江东是特殊的。
大一统论中“首先为周人”的论调加剧了这种分裂和错乱,但江东读书人尚能眼睛一闭装作看不见听不着。
直到这次,广陵事件爆发,朝廷竟真的发兵南下了,朝廷与江东的矛盾激化,江东读书人灵魂深处的认同矛盾也随之激化。
我,到底该站哪边?
割据的问题,决不能一代代传下去,分离得越久,隔阂越深。至于解决问题的能力,那是另一个问题。
“少爷,去文汇楼么?”
王兴平浑浑噩噩登上马车,听到亲随这般问,当即一愣,竟是再次陷入了深刻的精神分裂状态。
去,还是不去?
昨夜江东士子约定今日文汇楼聚集。
若是往常,他肯定要去的。
可是今日,他竟莫名有些心虚,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面对江东同乡。
捐赠城南少学,就是政治表态,或者说政治投诚。
亲随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回应,不由有些不安,小心掀开车帘,却见少爷正魂不守舍地发呆,不由微微一叹,也没打搅,兀自驱车回了城东长租的一座三进民居。
“少爷,到家了。”
“啊?怎地回家了?不是去文汇楼么?”
“小的会错了意,少爷稍待,这便赶过去。”
“哦,算了,都到家了,先歇会儿吧。”
进了门,从江东跟过来的侍妾立刻迎出来,帮他更换衣物,忍不住埋怨道:
“你说这天寒地冻的,没事儿你去喝酒暖暖身子也好,老往腌臜之地跑个甚?瞧这靴子,脏得要不得了。”
侍妾是在洛都纳的,不用看大妇脸色,过得倒也自在,说话也少了许多顾忌,絮絮叨叨埋怨了几句,却见自己夫君脸色不对,不由问道:“夫君这是怎地了?”
王兴平不耐地道:“我先歇一会儿。”
昨晚就没睡好,今日又饱受精神摧残,身心俱疲。
侍妾见状不由抱着他胳膊:“夫君莫不是思乡了?咱这出来都三年多了,也该回乡看看了。这里冬日难捱得紧,这宅子又没得地龙,可遭罪呢。
现在走,还能赶上回乡过年。”
王兴平无奈地摸摸她的头:“你这一说,好像还真有些思念,开了春便回去看看吧。”
侍妾微微有些失望,他还不知江东局势已经危若累卵,现在哪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