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俩坐在夏金柱的灵前,不停地往“聚宝盆”里添纸钱。夏氏抬头,“娇儿,咱们到时候雇谁好呢?”
“咱们村子里,娘最信得过谁?”夏娇儿把问题踢给她。
“最信得过的当然是你二大娘,你爹爹活着时候,就让我多给他家走动。可他家姓杨,跟咱们不是一个姓。”在夏氏朴素的观念里,还是觉得一姓人、同族人最亲,砸断骨头连着筋。她没有想到,自家男人和所谓的大伯家,血缘稀释了几代,早已淡薄的可怜了,男人走了,连那点儿淡薄的血缘也没有了。夏娇儿几乎可以打包票,“自己”被撞,多半是姓夏的所为。
“娘,咱们出钱雇人,人家拿钱办事,咱们只求人家能出力,心底好。剩下的要求的多了是不是不好?二大娘家对咱们好,我知道,可是二大娘他家抵得过大伯他们那一群人吗?”说着话,夏娇儿打了个寒颤,深秋的夜里寒气逼人。
夏氏扶着凳子,慢慢地起身,笨拙的走到里屋,拿出来一件她的大棉袄,披到夏娇儿身上,拉过夏娇儿的手一摸,心酸地说:“光顾着管娘了,看看你的手,冰凉冰凉的,可别受了风寒。”
夏娇儿顿觉一股暖流涌上心间,“夏娇儿”是幸福的,爹疼娘爱,她走时应该也是笑着的。心中默念:小妹妹,你放心,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会尽力护住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娇儿似乎听到一声叹息,一声轻轻地叹息,越来越远。看来那一世的夏娇儿十分的牵挂娘亲,不舍得离开家。都说死者入土为安,“夏娇儿”的身体被自己占了,无法入土。夏娇儿想:等爹爹的事情办完,她要去庙里点一盏长明灯,捎带着给“夏娇儿”点一盏,让她的灵魂有处寄托。
“啪啪啪”,大木门处似乎有声音。母女俩一怔,心中俱是一惊,脸色一变。夏娇儿本能地起身,夏氏摁住想要出去的女儿,艰难地站起来,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拿起竖在门后的木棒,走到屋门处,仔细听听,又是一阵“啪啪啪”的声音,她轻声颤抖问:“谁啊?”
屋里的夏娇儿为危险时“娘亲”的爱湿了眼眶,另一世界的自己,还不记事,父母相继离开,虽然爷爷奶奶很疼爱,终究没有享受到母亲的疼爱。夏娇儿口里不说,心里却是无数次的幻想,如果父母活着,会怎样宠爱自己。现在,遇见危险时,夏氏本能的举动,给了夏娇儿暖暖的母爱。
“娇儿娘,是我。你二嫂子。”说曹操,曹操到,一听见二大娘熟悉、亲切的大嗓门,夏氏心中一下子放松了,腿一软,若不是倚着门框,怕是会站不稳。
夏娇儿麻溜地跑过去,欢喜地开了门,门口站着二大娘、他男人,还有他们的小儿子水水。
“娇儿,好孩子,你娘呢?家里都有谁在?”二大娘一连串地问,弄得夏娇儿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就我和娘。”夏娇儿说着,让二人进来,仍旧闩上大门,不过没有再拿大粗棍子顶上。
“我就知道那群东西靠不住,白天有人时候,个个说的八面光,六面净的,我来了,堵住门不让我进,说什么夏家的事有夏家人呢,外姓人不用参言。”对身边的水水说:“去!给你叔磕个头!”
水水听话地走进屋里,在漆黑的棺材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站在一旁。
二大娘又转头对男人说,“我说啥来着,这群都是吃人饭不干人事儿的家伙,夜里黑灯瞎火的,看见没有人来了,个个溜得比兔子都快,留下一个大肚子媳妇和一个孩子守灵,亏他们做的出来!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二大娘小声地诅咒着大伯他们。
“别说了,还有孩子。”二大爷轻声嘟囔了一句。二大娘嘴里的咒骂才停下,仍是愤愤不平,“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实话也不让说。”
男人无法和她掰扯,只得转移话题,“光顾着过嘴瘾,看看弟妹和孩子吃上饭了吗?”
二大娘一拍脑门,关心地问:“弟妹,你吃饭了吗?我给你说,你是一张嘴,俩人吃,可马虎不得。”说话间,卷起袖子,想进厨房做饭。
“二大娘,我娘刚刚吃过了。我给做的。”夏娇儿扯了扯二大娘的衣袖,“大娘,你坐下歇一会儿吧。”
深夜见真情,二大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半夜里跑来送温暖的举动咋能不贴心?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关心让夏娇儿十分感动,刚才和夏氏一起,她是咬牙硬撑着的,毕竟年轻,黑乎乎的夜里,两个弱女子守在灵前,那画面是挺美好的。若真的有黑白无常,不知道是先来捉拿她们,还是觉得二人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