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验证他们的身份,四个人就被带到了驻守在边陲的将军主屋里。
路上,燕坤泽突然开口问那位东家:“你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
男人眯着眼睛笑,手中折扇未停,口吐四字:“一面之缘。”
他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文弱的人,比燕坤泽还要偏瘦弱,那张脸也比燕坤泽冷毅的面容柔和了许多,当得上是美男子一称。夏朗连拍他肩膀的时候都忍不住放轻了手脚,热情地问道:“东家怎么称呼啊?总叫你东家,感觉怪怪的。”
“沈离。”男人用扇子拨开了夏朗的手,似笑非笑地用不高不低正好三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还有,别拉关系。你们放走我辛辛苦苦抓来的黑麒麟这事,还没完。”
三人面色一僵:“……”
不多时,他们几个人就被士兵用刀枪架着押进了将军主帐,士兵抱拳禀报:“将军!有敌军夜闯军营!”
战九歌照着他的屁股一踹,痞气十足:“你他妈哪次见过敌军是光明正大走进军营里头的?”
这不怪战九歌脾气火爆,当初战忘生就是这么把她练出来的。还在边陲的那几年生生把一个姑娘家逼成了出口成脏的野男人,张口闭口他妈的,再多难听的话也骂不出来了。
她这一踹不要紧,顿时勾起了在场将士们过往的回忆——啊~好想念战将军以前训人的时光啊!
留守在边陲的主将是以前战九歌手底下的副将,姓廖,单字名琼。战九歌还跟他不熟的时候就叫他廖将军,关系熟稔了,就私底下就叫阿廖。
同僚这么多
年,廖将军哪里会听不出战九歌的声音来,将脑袋从卷宗里面抬起头来,目光在眼前的几人身上一扫,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卷宗给扔出去。
“战……”
廖琼也是进宫面过圣的人,燕坤泽的脸见过几回,猛地看到战九歌和燕坤泽站在一起,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看了片刻,终于确定这两位是本该在燕城中好好待着的贵人,谁来告诉他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边陲要塞之地?!
廖将军腿软,这就要行拜大礼,战九歌唯恐当着沈离这个外人的面暴露了燕坤泽的身份,一把扶着他的手臂,愣是没让他跪下来。
“廖将军!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见面就不用行此大礼了吧?”战九歌笑得意味深长,一只手看似轻轻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实则用的力气也一点也不小。
廖琼没有一点本事,也是坐不上这主将的位置来。他冲着那些闲散围观等待处置这些人的士兵们挥了挥手,轻松地说道:“呃、你们都散去吧,这几位乃是本将军的故人,今日是来特意看望我的。”
守卫的士兵们互相看看,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将军的命令是必须绝对服从,因而也就都退了出去,恭敬地顺手把主帐的门帘子也放了下来。
待他们走后,廖琼才松了一口气,对着他们伸手道:“坐!请坐!”
燕坤泽默不作声,和夏朗、沈离一起在客座上落座,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着战九歌与之沟通交流。他也注意到,这个叫沈离的男人一直将余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手里的白龙珠不由得攥得更紧了。
而另一边的廖琼却跟战九歌谈得火热朝天,只见廖琼不敢置信地打量了她许久,讶异地说道:“若不是你开口说话,我几乎都认不出你是战将军了。怎么出门还变装成了女子?”
还变装得这么惟妙惟肖?
在廖琼的心里,战九歌就是一个纯爷们儿,虽然说话软了点,但是谁还没个毛病不是?他这么一开口,倒是让战九歌愣了一会儿,随即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合着闹了半天,他以为自己是扮成了女子啊?
战九歌拍了拍他的臂膀,安慰他道:“阿廖,你啊……”这辈子都很难找到姑娘当老婆啦!
“最近这边的情势如何?列国什么动静?”
廖琼拉着战九歌走到了地形台前,解释道:“倒也还好,列国的使者从燕城回转列国之后,就一直安分守己,那些平时里爱捣乱的小兵小将也不见了人影,看来是他们吃了瘪,不敢再动弹了。不过……”
“嗯?”战九歌看他欲言又止,问道:“不过什么?”
说到这里,廖琼挠了挠自己的头,深感困惑地继续说道:“最近在两国的交界处来了很多身份不明的人,一直在列国圣城的周边打转,他们并未从边陲的城墙通过,究竟是怎么过去的、到了圣城又想干什么,这我就不大清楚了。”
凡人
所知有限,却让战九歌和燕坤泽等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战九歌说:“那些你不必在意,他们应该不是冲着大燕来的,你且放宽心,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廖琼虽然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依旧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边陲之地,天上的太阳渐渐落往西山,今天他们就被廖琼安排休息在驻地的帐篷里,战九歌与燕坤泽站在城墙上,远眺着山河,心有感慨。
战九歌瞧见燕坤泽一直望向天上的太阳,便问道:“你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太阳,就不怕被灼伤眼睛吗?”
男人摇了摇头,环抱着自己的手臂,许久才缓缓地说了一句话:“你看,从边陲来看,是不是要距离那两个金乌更远一些?”
闻言,战九歌也抬起头来,远远地看去,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好像还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是远了一点,不过可以忽略不计。生活在这儿的百姓,仍旧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夜幕渐渐降临,显得圣城当中的那道冲天的光束,尤为显眼。
多少人为这样宝贝趋之若鹜,却并不将普通人的生死看在眼里,他们追求强大,却忘了因何而求。燕坤泽心中苦闷,却寻不到解脱之法,只能一点一点地讲述给战九歌来听。
战九歌沉默着。
许久之后,战九歌突然开口,笑道:“我记得还在我很小的时候,祖父曾与我说过,万年以前,正是因为应龙大神护着天下黎民苍生,才会被其他几族合力围攻。大神认为,天下万物唯人族有情至性,是三界未来的光明。修道者虽众多,却寡情淡薄,他不愿与神魔相交也正是因为神魔无心无情。”
“……”
“宁在世为人,不抛心作神。七情欲,是使得三界繁衍至今的根本。”
燕坤泽口中重复喃喃着她的话,脑海中隐隐有什么画面闪过,那抹残魂也在识海中低声诉语道:“修行,为道。出世是道,入世也是道。一为小道,一为大道……”
“大道……”燕坤泽伸出手来扶额,看起来十分疲乏的样子。
冷风中,他身影单孑独立,竟显得有几分无助。战九歌看着有些心疼,从灵戒摸出一条披风来,围在他的身上,关切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被燕坤泽抽准时机握住了她的手。
“嗯?”
男人脸上的疲惫之色褪去了几分,嘴角含笑,问她:“不跟我生气闹别扭了?”
“!”
早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的战九歌经他这么一提醒,就要把披风从他的身上扯下来,恼羞成怒:“还我!不给你披了!”
“哈……”
风中,男人的低笑和女子的娇骂声交织着,被风吹出了很远,已经依稀不可闻了。
远远注视着两人的沈离眼中神光复杂莫名,他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两人。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夏朗,同他一样心满意足地望着那两人,感叹道:“怎么样?我燕兄弟跟弟妹很般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