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玉麟敏锐地听出了暮云卿语气之中的不满,觉得有些好笑:“你凭什么不满?”
暮云卿微微一愣——朱邪玉麟问的是“你凭什么不满”,而不是“你为什么不满”,言辞之间只有一个字的差别,却说明了很多问题。
起码,现在的朱邪玉麟并不关心暮云卿心中所想,起码,现在的朱邪玉麟在心中是有些排斥暮云卿的。
暮云卿轻叹一声,对朱邪玉麟道:“我能进去吗?”
昨天暮云卿就有话要和朱邪玉麟说,但碍于苏溯越和公主殿下在场,他也只能避其锋芒,另外选些时候再来找朱邪玉麟。
朱邪玉麟眉头微皱,没想到暮云卿一大早的,会提这个要求,想了想,倒是没有拒绝,往边上让开一小步,示意暮云卿进来。
等暮云卿进门之后,朱邪玉麟又把门关上,略一思考,想着那伙计说不定什么时候前来收拾东西呢,万一暮云卿要做什么被人看见了,那她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本着这样阴暗的念头,朱邪玉麟默默地抬手,落闩,将门再次锁了起来。
暮云卿听见身后的声音回头,正好看见朱邪玉麟落闩完毕,正一脸得意洋洋的笑着拍了下手,面上不由也带出笑来。
朱邪玉麟刚回过身,就看见暮云卿对着自己,笑得一脸意味深长,面上的笑容立即收起来了,眉头微皱,冷淡道:“有什么事?”
暮云卿也不在意朱邪玉麟糟糕的态度,顿了顿,道:“今天中午,最迟下午,暮家逃难到西北的人就回被沙匪护送回来。”
朱邪玉麟眨眨眼,想起了公主殿下所说的、暮云卿在进入暮家墓葬群之前下达的那怪异的命令,再结合现在暮云卿的态度,略一想,就明白了。
朱邪玉麟也笑了笑,很是无所谓,但眸中的光芒却是实实在在地渐渐冷了下来:“你算准了,以我的性子,只要我能够成功地离开暮家墓葬群,你必
定也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在我和你回到这个世界之后,你让暮家的人前来投奔我,必定会遇上你——真是不错的掩人耳目的计谋呢,难为你在进入暮家墓葬群之前就想到了。”
暮云卿眉头微皱,显然想要解释,却在开口之前,被朱邪玉麟做了个手势打断了。
“暮云卿,我就问你一句话。”朱邪玉麟看着他,缓缓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郁竹正会对暮家下手?”
暮云卿面色凝重了起来,在朱邪玉麟的逼视之下,缓缓点了点头:“暮家的历史太过久远,桎梏也太多——这样的家族,或许子弟眼界开阔,但早就习惯了为自家费力谋划,他们的心胸也就只有那么点,并不利于整个天下。”
郁竹正心在天下,这个有为之君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成为天下共主。
好在郁竹正还年轻有能力,手底下也有一些死忠又不缺乏能力的属下,朱邪玉麟有预感,郁竹正迟早有一天,会达成他自己的愿望的。
而暮家,这个家族早就习惯了倚老卖老,悠久的历史给了他们无上的荣耀,却也封住了家族之中有为之仕进步的脚步。
暮家,已经不适合郁竹正这样野心勃勃、大刀阔斧改革的君主,更加不适合这个日益变化、抗灾能力越来越强的国家。
以郁竹正的个性,自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区区一个已经显露出颓势的暮家,他想干脆利落地收拾了,还真不是一件难事。
好在暮家在暮云卿的运作之下,好歹留下了一点血脉,也算是对得起那千年传承的家世沉淀。
只是让朱邪玉麟不喜的是,暮云卿为什么临到头了,还要在自己身上算计一把——天知道苏溯越虽然使了些计谋,让黎国暂时不会在西北边境一带动兵,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并未长久之法啊,暮云卿有着那么敏锐的政治眼光,不可能看不清楚这一切。
于是,在面对暮云卿的时候,
朱邪玉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纠结——特么的你究竟为什么临到头了还给老娘整出这种破事来啊?
犹豫片刻,朱邪玉麟还是问道:“郁竹正……我是说,陛下已经撤销了风炎将军的称号,也罢免了你西北军大军统帅的职位,你却还让暮家族人前来西北……你就这么有把握?”
朱邪玉麟并未明说暮云卿的把握是什么——可以是郁竹正不会对这一部分逃出生天的暮家人赶尽杀绝,也可以是当初暮云卿和郁竹正定下的交易至今还有效,更可以是暮云卿在西北的多年经营,让他即使失去了名义上的统帅地位,也还是能对西北大营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这些事情太过大逆不道,朱邪玉麟若想要过上自由平静的生活,她就不能插手其中——好吧,虽然在暮云卿的搀和之下,她很有可能已经插手其中了。
暮云卿显然也明白朱邪玉麟言语之下的“把握”是什么意思,缓缓勾起一抹笑,道:“暮家不被需要的东西,已经在那一次抄家灭族之中消失了。接下来要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暮家,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