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是我与沈执之间的事。如果他以后要收回这份人情,我会偿还,你不用掺和。”他又道:“当然,前提是他提出的要求相对合理。”
“念哥,”云霭望着莫念的背影,眼睛晶亮,小声道:“你如果......是我亲哥就好了。”
莫念听见对方的轻语,低眉一笑:“朋友好做,亲哥可不好当,我目前恐怕还没这个能耐吧。”
房门打开的瞬间,云霭注意到莫念停下了脚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有些难以置信似地眨了眨眼。
“我家周围......昨天是这个样子么?”他皱眉。
云霭忙跟过去瞧,没发现什么奇怪,问:“怎么了?”
莫念喃喃:“我记得道路两边房屋的院子里都是杂草,现在怎么......”
种满了鸢尾??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还躺在自己怀中的花束,又看向那些花园中的植物,发现二者完全相同。
繁密的紫色花丛向视野两边恣意延伸,如同沿路铺开的绒毯,借着晨风送出清冽而淡雅的香气。
这片骤然出现的紫色海洋带来了强烈的感官刺激,莫念竟一时失神。
凭当地政府的效率,绝无可能在一夜之间改变住宅区的植被,肯定是私人行为。
他掏出手机,却发现没收到任何新消息——看来送花人为了避免遭受冷遇,有意设计了一出“巧合”。
云霭见莫念悄声把手机放回兜里,与花束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好像其中藏着张其他人的脸似的,咋舌道:“可惜了。”
随后那束无辜的鸢尾便被扔在了院外。
云霭眼见着一辆自行车从花茎上驶过,将其深深碾入石板路的缝隙间,凭良心又觉得浪费,笑说:“说真的,念哥,花还是挺好看的,非得扔掉么?”
莫念原本正背着包靠在门框上提鞋,闻言也不知怎么停顿了半秒。
云霭此话戳中一个被他自动忽略过去的细节。
段谦送来的黄玫瑰被他放在客厅,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明白两人的关系始终可控;他明明喜欢鸢尾,却认为必须丢弃,仿佛多留一会儿就会发生某种可怕的事情——即使当事人能对他构成的威胁已经很有限。
“你为什么要跑?”沈执那晚夹杂着潮湿海风的问询在耳边断断续续响起,电流似地贯通莫念的神经,让他心头蓦地抽缩。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数月来绵长的麻木以及不时迅疾闪现的暴怒、愤恨,其表象下似乎还存在另一种解释。
他打了个寒噤。
真特么离谱......莫念胸口闷得慌,伸手扯了扯领口,好让呼吸顺畅些。
——
“唐志那边有新动作么?”沈执问。
“一切按事先预想的进行。”高玉琢略微支起身子,向对方面前的杯中注入茶水。沈执见状伸出两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按品茗的规矩以示谢意。
二人身侧,一只倒流香炉自炉身的孔洞中汨汨地流泻出数股白烟,在桌上汇成一小片云雾,边缘正巧拂过高玉琢的袖口。
这里是高玉琢最钟爱的茶室,大多数时候用于自我放松。
但现在介于没有比这里更僻静的谈话地点,她也只好割爱与沈执共享了。
“呵,我当沈总不爱喝茶呢,没想到你还挺懂行。”高玉琢道,语调冷冷的。
当她放松的时候,就会使用这种语调。至于那天莫念在餐桌上所见,是她在公开或必要时刻展示的亲和做派,用以调和她原本淡漠的性格底色。
“略懂。”沈执道。
他的确对茶兴趣一般,因此琢磨这些规矩并不在于品鉴饮料的味道,而在于能迅速融入围绕茶饮展开的社交场合,以免漏过任何信息,或者引起旁人的不快。
何况高玉琢对他而言是个足以定成败的“同谋”,他必须完全摸清此人的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