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颦望了杨重梧一眼,低头幽幽说道:“我自四岁上山后,就没有下去过。师父说,在山上学艺满十五年,就可以下山了,现在还差几个月。有时,我觉得在这儿也挺好的,可有个时候,还是想着要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师父说,尘世间有许多的诱惑,若是不能堪破,便会失去自己的本心,我那个师叔,就是下山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
杨重梧笑道:“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好人还是比坏人略多一些吧。尊师说得对,人在任何时候,都需要守住自己的本心,周姑娘你为人真诚善良,武功又高,应该下山去看一看。到时候,你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也会遇见很多有意思的人,若实在觉得倦了,再回山上来就是了。”
周小颦抬起头来,眼中露出向往的神采,道:“我们‘仙游门’的弟子,在年满二十岁后,都需要下山历练三年。我本来觉得,江湖上人心险恶,诱惑又多,又有师叔这样的前车之鉴,所以,每每想到,要不了几个月就要下山去,心中忐忑得紧,依你说是不碍的?”
杨重梧见她肌肤胜雪,妙目流盼,想起先前她骑鹤飞来的样子,真如仙女一般,心中实不愿她在这山上终老一生,便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吧,你跟你师叔本就不是一类人。‘仙游门’?我真是孤陋寡闻了,以前还真没有听说过。”
周小颦道:“我听师父说过,我的祖师婆婆---也就是我师父的师祖,是从终南山过来的,以前似乎叫做‘古墓派’。祖师婆婆和她的姐姐见解不同,便离开了终南山,四海遨游,到了这玉女峰前便留了下来,创了‘仙游门’,只是本门人丁不旺,又不和外界接触,便是在游历江湖时,也不参与武林是非,这是创派祖师定下的规矩,所以知道本门的人极少的。”
杨重梧想了想,摇头道:“可能是我年轻识浅,你说的‘古墓派’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刚才看见你和你师叔动手,武功招数都厉害得紧,应该是很了不起的门派。”他年岁虽不大,可接触的都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见识着实不低。他说这话真不是客气,若说武功招数之精妙,他还真想不起有哪家能超过“仙游门”的,平生所见,只有师祖的三大绝技,还有独孤一凤的软鞭技法,似乎才能与之差相仿佛。
两人说了一会话,杨重梧往窗外一看,日渐偏西,就对周小颦说道:“周姑娘,我还是要向你求恳十株三色三叶青,否则,我要愧对沿海百姓与戚将军了。”周小颦用白玉般的手指一拢耳边发髻,轻声笑道:“你刚才如果不施援手,那一百一十三株都可自行采去呀。”
杨重梧正色道:“若是不告而取,那和做贼有何区别?况且,姑娘身受重伤,我若见死不救,更是大违我的本性,这种事情,打死我也是不愿意做的。”
周小颦抿嘴笑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要再吝啬几株灵草,你一定会说我以怨报德了,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金龙岛上的事情,以前听师父说起过,只是我不知道,师叔怎么也卷进来了,那虫瘴厉害得紧,你采十三株吧。”
杨重梧心中其实一直觉得,十株似乎正好是堪堪之数,调制出来的药剂,可能会效果略差些,最好有十二株为佳。然灵草难得之极,即使赶去昆仑山,花上一年半载,也不见得能采到十株八株,故而觉得求恳十株,已经大是僭越。
现在,听到周小颦让他去采十三株,不由大喜过望,站起身来说道:“姑娘真是慈悲心肠,这下可好了,若能驱逐倭寇,让沿海百姓安居乐业,全是姑娘恩德。”少停,他又犹豫问道:“不知道尊师回来后,是否会怪责于你?”
周小颦又看他一眼,见他神色郑重,确然是为她担忧,心下颇有些感动,道:“你都把我抬得那么高了,说百姓安居乐业都是拜我所赐,我还能怕师父责骂吗?”她见杨重梧脸上又现出为难神色,便笑道:“你放心吧,师父疼我得很,才舍不得骂我呢。已经是申时了,此时灵草离土,最具药性,你快去采药吧。”
这一点杨重梧自然清楚,望定周小颦,诚挚说道:“杨重梧谢过姑娘赠药之德,他日姑娘游历江湖,若是有暇,请来崆峒山玄圣宫一叙。还有,小颦姑娘,三日之内,你不能妄动真气,否则内息难敛,功力便会有些损耗。”说完,他长长一揖,便转身出门,周小颦起身送他。
穿过湖心桥,周小颦重伤未愈,杨重梧力劝,她才回房去了。丹顶鹤已经清洗完毕,趴在亭子顶上休憩,一见杨重梧过来,并不站起身来,只用硕大的翅膀扇了两下,似乎是在告别,杨重梧也冲它摇了摇手,便飞身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