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承平帝的卧榻,祁翀不禁吓了一大跳。只见原本微胖的承平帝如今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头发花白、眼窝深陷、嘴唇苍白、形容枯槁,脸上点点黑斑有大有小,若非还有一口气在喘着,祁翀简直要怀疑自己见到的是一具尸体!
“彭院使,上个月政事堂给孤上的折子里还说陛下没有大碍,怎么这么快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回太子殿下,陛下上个月饮食尚可,虽目不能视,但尚能行动自如。九月底因为天气突然变冷,夜里着了凉,患了一场风寒,这之后便病情突变、不思饮食,还时时陷入昏迷,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象了。哦哦,臣的用药方子都是经过皇后娘娘首肯的,实在是回天乏术。”彭院使一边解释一边抹汗,生怕祁翀怪罪于他。
祁翀进来就先查看承平帝,还没有顾及其他,这时才注意到坐在一侧、肚子已明显隆起的元瑶。
“皇后娘娘金安!连日来照顾陛下,想必很是辛苦了!您自己身子重,也要多注意休息。”祁翀对元瑶行礼道。
元瑶始终不太习惯祁翀对她行礼,站起来微微欠身算是还礼:“照顾陛下是妾身之责,太子殿下不必介怀。适才彭院使所言句句属实,陛下的病情已非药石可医,还是——早做准备吧!”
祁翀轻轻叹了口气:“多谢娘娘提醒,臣这就让礼部准备就是了。”
元瑶望着祁翀,眼神闪烁,口唇微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祁翀心有所动,转身对彭院使道:“白郾也回来了,让他来看一眼陛下吧,顺便给皇后娘娘请个平安脉。”
“广略回来了?那可太好了,有他在,说不定陛下的病情还有转机呢......”彭院使喜形于色,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皇后娘娘的眼中已满含泪光。
回到东宫,杜延年等人早就等在门外了。诸多国事都要向太子殿下一一禀报,自然没有时间让祁翀休息。
“想不到东吴的战事竟如此顺利,足见殿下指挥有方!我大渊有此储君,实乃大渊之福啊......”见礼之后,杜延年首先开始了花式夸赞。他如今是老丈人看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祁翀被他夸得都有些脸红了。
“说到底还是将士用命,再加上东吴自己内乱,这才给了咱们可乘之机。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正事吧!”祁翀笑道,“这两三个月辛苦诸公了!孤这里给诸公道谢了!”
众人忙道不敢。
“最近有何要事啊?诶,对了,会试结束了吧?”
林仲儒忙奏道:“回殿下,上个月底会试榜单已出,只等殿下还朝主持殿试。贡士名单在此,请殿下过目。”
大渊的科举实行的是五年两试的做法,如上一次是三年一试,则下一次便是两年一试,如此循环。乡试、会试、殿试都是在大比之年的下半年连续进行的,也就是要赶在冬月结束之前进行殿试,冬月中旬或下旬点状元。殿试按理来说是由皇帝亲自主持,但是由于承平帝卧病不起,那么今年的殿试便只能由祁翀主持了,这也是政事堂催祁翀回京的原因之一。
“那就安排日子殿试吧!”祁翀无暇细看那份名单,便先放在了一旁,“还有何事?”
“殿下,”御史中丞陈怀礼奏道,“原三司使崔慎贪墨一案已经查明,各地确有多名提举仓官监守自盗,并以仓存之粟米向崔家行贿,不过此事崔慎并不知情,实乃其子崔鹏所为。崔鹏已对此供认不讳,只待殿下定夺。”
“崔鹏所贪粟米价值几何?”
“约五十万贯,都被其挥霍在湄儿河畔了。据他所说,崔慎家教颇严,并不许他在外胡作非为,也不给他许多钱财,他没办法,才联合崔慎的门生弟子、下属官僚打起了常平仓的主意。”
“哼!好一个‘家教颇严’!家教颇严都能贪墨这么多,那要是不严呢?”祁翀冷笑道,“崔鹏立即问斩,所涉其他官员一律从严处置!崔慎如果确实没有直接参与,死罪可免。但是,他于公,治下不严,渎职之罪是逃不脱的;于私,教子无方,也该吃些苦头!交给大理寺定罪论处吧!”
“臣领旨!”邱维屏、陈怀礼双双道。
“诶?罗计相呢?”祁翀突然发现罗汝芳不在,便问了一句。
“殿下,罗计相藉着查崔慎之案之机,着人重新梳理了一遍各地常平仓的账目,发现了不少问题,便跟臣借了罗颋,父子俩出京查账去了。”邱维屏禀道。
“嚯,这可真是‘上阵父子兵’啊!”祁翀笑着扭头对韩炎道,“回头记得派人去罗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衬的没有,再送些东西过去,不能人家父子在外奔波,家里咱们还没照顾好。”
“是,殿下!”
“各地乡庠校舍建的如何了?”
“校舍都在建设之中,倒是有条不紊,适龄学童的名单也都统计出来了,只是先生却不够了。每县举人、秀才也就那么十来个人,实在是教不过来呀!”杜延年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