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你迷途知返,也算是善莫大焉。”见郑慎矜的态度不似作伪,祁翀语气又软了下来,“孤让郑澹带话给你的时候,便答应了免你死罪,郑泊的欺君之罪也可免于追究,但是,此前联合其他世家以辞官要挟朝廷,这事儿郑家也参与了吧?与越王祁桦结党营私,你敢说郑家没参与?你再说句实话,纳献避税之事,你郑家这些年来又做了多少、欠了朝廷多少税钱?”
听闻祁翀此番质问之语,郑慎矜心里反倒松了口气,太子殿下若是要钱,那就意味着自己父子的命保住了。可是到底该交出多少钱才合适呢?从之前崔家、卢家的情况来看,这位小爷的胃口可是很大的,些许钱粮恐怕是满足不了他的。
念及至此,郑慎矜咬了咬牙道:“臣愿交出价值五千万贯的家财,贡献于朝廷!”
“贡献?哼!”祁翀闻言大为不悦,冷笑道,“你这么一说孤还真不敢要了!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孤收了你的贡献是不是还得褒奖郑家呀?孤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你去问问大牢里的崔慎,看他会不会叫屈?”
郑慎矜顿时冷汗直流,郑澹也急得在后面直扯他的衣袖,小声劝道:“伯父,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跟殿下耍这个心眼儿啦!”
“郑慎矜,别以为孤看重的是你郑家那点钱,想要你家家财,一个谋反的罪名足以抄家灭门!现在,孤在这里跟你啰嗦,是在给你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你若不要,那就休怪孤不客气了!”
“殿下,臣知罪、臣知罪!臣愿交出全部家财抵顶所欠税款,如崔、卢两家一样,分户别居,只求殿下免了郑家后世子孙偿债之责!”郑慎矜哀求着说出了最后的条件。
祁翀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便道:“好,孤准你所请!你自行回去分家,准你们按现有人口,每人留钱百贯作为盘缠,一个月内领取新的照身文书全部离开故地。另外,郑家所有的土地你也自行分给佃农耕种,奴仆全部遣散,剩余家产全部上交户部。”
“臣遵命!”郑慎矜在郑澹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离开了文华殿,正午的烈日照在他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和煦。
适才的殿前应对让他后怕不已,这位太子殿下表面看上去仁慈温和,不喜欢动辄杀人,但他擅长用软刀子扎人,虽然不致命,却也能令人生不如死。
想到百年望族就这样毁在自己手里,郑慎矜懊悔万分,可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郑澹啊,郑家现在还有官身的就只剩你一个人了吧?”
“是啊,伯父。”
“那你这一支就落户在京城吧,你自己就是京县县令,这个应该不难办。”
郑澹有些讶异:“伯父,那您......”
“老夫还有什么脸面再留在京城呢?老家也回不去了,随便找个地方过完剩下的日子就是了。你要好好跟着太子殿下,郑家若能再度崛起,说不定就要着落在你身上了,只是这一次,伯父帮不上你什么了,郑家过去的人脉如今也基本都被逐出了朝廷,今后你只能靠你自己。切记,在官场上用心做事才是根本,不可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了。”
“小侄明白,多谢伯父教诲。”面对伯父的临别赠言,郑澹一时也有些哽咽。伯父如今落到这仓皇离京的下场,跟他也多少有些关系,他心中总还是有些愧疚的。
郑慎矜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安慰道:“我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是我咎由自取,你不必自责。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及时劝阻了我,又给我讲了太子殿下的那些作为,老夫说不定还真会受了谢宣的蛊惑,从而犯下不赦之罪。若真走到了那一步,如今的郑家恐怕已经是血流遍地了!”
郑慎矜这番话倒是心里话,回京这半日,他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了谢宣叛乱的经过。在听说谢宣手握禁军却被轻而易举击败之后,他就开始暗自庆幸自己的悬崖勒马是多么明智之举了。
而此时,身处大理寺狱中的王宗闵也如郑慎矜一般,得知了谢宣叛乱被平的过程,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愧疚。悔恨自不必说,愧疚则是对于与他同陷囹圄的儿子王锷的。
“三郎,为父害了大郎,也害了你呀!”望着对面监室中消瘦、憔悴的儿子,王宗闵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对于父亲的自责,王锷既没有大度地表示原谅也没有过多埋怨,只是惨然一笑道:“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被抓以后,王锷一直都是这样一种颓废等死的状态。其实从他大哥王铎死讯传来、父亲震怒之时起,他就知道王家早晚要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不堪一击而已。
尤其是适才韦宙、赵溉等一班小兄弟来看过他以后,那一身身崭新的盔甲、官袍更令他无比失落、无地自容,若有可能,他多么想也跟他们一样肩并肩站在禁军的队列中,而不是独自待在大牢之中。
这一日回京的还有韩炎派出去接应淮州商号周安道一行人的振风镖局。他们不仅顺利地接回了商号一行人,还捎带手抓回来一个重要的人物。
跟在韩炎身后进宫回事的慕青此刻要多紧张有多紧张,她八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一个江湖女子也有进入皇宫的机会。天哪,原来这就是皇宫大内,金碧辉煌,肃穆庄严,啧啧,果真是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