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赛已经结束了。”站在窗边的时津润哉回过头来,微笑着道,“我已经知道凶手用了什么样的手法了。要不要给你们示范一次?”
“好啊。”
“愿闻其详。”
“不,这是不可以的。还请你遵守规定,把作案手法以书面方式递交给我。”甲谷廉三出言阻止。“请注意,现在只是第一回合,还远不到最终决战的时候。”
“好吧,不过我觉得决赛结果和现在应该一样。”
“真是自信。”
“你该不会想说,是导演先生锁上门窗后,然后自己把自己捆了起来吧?”
时津润哉微微摇头:“那怎么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位西部代表应该也会发现才对,就算他只是一位无能的侦探。”
“无能?!”
“你的做法确实让人难以接受。”白马跟着补刀,“门把手上有血,你的应对措施居然是直接冲进去。那种情况下,应该先从窗外确定一下,再决定破门而入还是破窗而入。”
“如果当时的导演先生是靠坐在门上,且早已死亡多时的话。你的做法无疑会破坏现场。”
“才不是,那会是因为……”
服部话还没说完,时津润哉出声打断,“一心想快人一步进入现场,因为莽撞所造成的失足。说你没资格当侦探,也不为过吧。”
“你说什么?”
“才不会一点资格都没有。”
服部闻声扭回头,见柯南愿意为他说话,服部承认自己现在有点感动。
“服部哥哥只是比较容易激动罢了。”
“……”
“总之我现在去按照同样的方法把自己的房间布置成密室。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各位可以先去吃晚饭,顺带消磨一些时间。等我布置好了,就会去叫你们。”
临走到门口,时津润哉又来了一句,“对了,由于我事先并没有想到某些侦探会这般粗鲁,所以等我一会布置好密室后,还请各位稍微小心一些。不然可禁不起你们折腾。”
白马:“我想他应该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毕竟这关系到了他老家的荣耀以及他父亲的名声。我说的对吧,西部代表?”
越水七槻对此持有不同看法:“我倒是不讨厌这样的行为。”
服部不做回应,直接转身离开。柯南紧随其后。
几人回到餐厅,陆仁刚好也用完了餐。
看着桌上已经空了一半的盘子,服部直接呆住,他指着其中一个盘子道:“我记得这个盘子里本来有只澳洲大龙虾来着。”
“嗯。味道是挺不错的。”
“你的胃口是真好啊。”这可是标准的七人份晚餐,陆仁一人就干掉了一半。
“还行吧,随便吃了点垫垫肚子,主要是考虑到你们也还没吃晚饭。”
“……”
甲谷廉三道:“厨房还有食材,我再去做。”
“不必了,先吃吧,吃完再说。”白马探出声阻止,“正好时津润哉没来吃饭,等他破解了第一道谜题,先生你再去重新给他做一份。让他吃口热的。”
“也好。”
几人坐下之后,陆仁看向服部,“时津人呢,还有你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服部把先前的事情和陆仁一说。
“原来如此。”陆仁点了点头,伸手把白马探面前的菜品端到了服部这边,“我并不觉得你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白马:“哦,要这么说。记者先生你也认同他这粗鲁又莽撞的行为?”
面对质疑,陆仁笑了笑,语气平和:“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先救命再治病。’”
“这是某些医生的座右铭,特别是急诊科的医生。他们可能无时无刻都会遇到各种突发情况。在他们的眼中,救人是排在第一位的,其他都要排在后面。”
“对于医生而言,救人排在治病前。我觉得这个道理对于侦探而言同样适用。”
“那就是……救人排在破案前。无论如何,人命都应该也必须排在第一位。”
“面对那样的情况,服部只是做出了一个正常人应该做出的举动。他想救下槌尾广生,这有什么错?”
“可是……”
“没有可是。”陆仁根本不给白马探说话的机会,“反观你们在做什么?事后指责嘲笑服部冲动鲁莽,丢了家乡以及他父亲的脸面。”
“他丢什么脸了?我告诉你,就算服部平藏在这,他照样会支持服部平次这样做。警察存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破案,更是为了维护治安,拯救更多人的生命。”
“救下一条命,就可能因此而挽救一个家庭。而你们在做什么?担心服部的做法破坏现场,影响你们破案。”
陆仁反手用指关节敲击桌子。敲击声不急不缓,却压迫的人喘不过气,就好像直接敲在他们的心脏上一样。
“什么时候破案可以排在人命前面?你又凭什么敢假定槌尾广生已经死在屋内?就因为门把手上有血?就算你跑到窗外,你又能透过玻璃确定什么?”
“如果因为这拖延的几分钟,本来还有救的槌尾广生死在屋内。谁来负这个责任?就凭你们这群眼高于顶,不把人命放在眼中的侦探?”
“白马探,你又凭什么这般傲慢?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觉得自己有资格指责服部救人的做法。凭你那显贵的家世,还是凭你那自以为是的名侦探名头?”
“说到底,你们只不过是缺乏自信,对案件没有十足的把握。担心一旦破坏了现场,就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破获案件。我不怪你们,你们只是能力不够。可我一直很奇怪,像你们这样的人,究竟是被何人评选成名侦探的。”
“怎么办?”服部激动的对柯南小声道,“我现在感觉他有点帅。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呵呵。”
柯南只是笑了笑,并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凭他对陆仁的了解,再结合陆仁过往的所作所为。
上述这番正气十足,大义凛然的话。陆仁能有一分真心都算多的。
他现在这幅神情姿态,硬要说的话,应该算是演员的自我修养。
演的比真的还真。
看来不光服部不喜欢白马探,陆仁估计也很反感他。不然也不至于说出这样堪称诛心的言论。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为服部出头。
某人前两天的言论柯南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并不是不待见服部他们,我只是单纯的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指望他帮人出头?
还是洗洗睡吧……
“还有你,越水七槻。”
“啊?我没有啊,我是冤枉的。你误会我了。”
先前吃瓜有多爽,见陆仁现在把枪口对准自己,越水七槻就有多慌。
虽然她已经二十岁,步入社会两年,是一位合格的成年人。
但也不想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往死里怼。
陆仁这严厉的口吻和神情,让她成功回想了自己高中时期的各大代课老师、班主任以及教导主任。
那可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我从来都没有指责过服部,都是白马和时津在说。我还夸他了,说我很喜欢他这种行为,对吧服部?”
“啊?没错。”
“这样,那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没事,没事。”越水七槻连连摆手,“我也挺喜欢你刚才的那番说辞。”
“我准备出去走走,一起吧。”
“我嘛?”越水七槻伸手指向自己,见陆仁点头,故作为难道,“可我还没吃饭。”
“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
“那好吧。”
越水七槻跟着陆仁走出餐厅,心里一直盘算着陆仁叫她出来的目的。
难不成是为了追她?
要真是如此的话,直接拒绝就好。
平心而论,陆仁的长相并不差,外在条件称得上优秀。而且她也很喜欢陆仁刚才的说辞。
只是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也没心情搞儿女情长。
走了一段时间后,陆仁停了下来,伸手旋开了一扇房门。
“这是你的房间吧,咱们进去聊。”
越水七槻瞬间警觉,“有什么不能在外面说嘛?”
“外面不方便。”见她已经抱起双臂,做出了防御姿态,陆仁不欲同她多浪费时间,直接在她耳边低声道,“薰衣草别墅杀人事件。”
听到这句话,越水七槻的瞳孔瞬间紧缩。
“怎么样,现在可以邀请我进去了吧。”
“请进。”
等陆仁进屋之后,越水七槻关上房门。
“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着急,你先坐下。”陆仁拍了拍床沿,示意越水七槻坐过来。
等她照做后,陆仁接着道:“闭上双眼,等我给你变个魔术。”
坐在陆仁身边后,越水七槻方才意识到旁边这位给人的压迫感有多强,怪不得先前白马探被怼的无法回击。
被摄人的气场压迫的连开口都做不到,谈何回击。
相应的,越水七槻现在就有点慌。
“你,你不要乱来。外面还有一群侦探。而且这里可是无人岛,就算你做了什么事,也照样跑不了的。”
“不要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给你变个魔术。闭上眼睛,我说睁开的时候再睁开。”
陆仁语气温和,眼神却瞄着越水七槻后脖颈。实在不行的话,一手刀下去效果也一样。
“好吧,那我信你一次。”
越水七槻闭上双眼,结果她担忧的事情还真没有发生。
这……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清脆的响指声,陆仁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好了,睁开眼睛吧。”
越水七槻照做,然后她就惊愕的发现,她的面前多了一把椅子。
椅子上绑着一个人。这人口中塞着白布,浑身被剥的只剩一条内裤。他的神情惊恐,不住地扭动身躯,试图挣脱束缚。
可纹丝不动,宛如被钉在地板上的椅子,无声地证明了他只是在做无用功。
时津润哉!
他不是应该在自己房间中设计密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人绑着。
与此同时,越水七槻还注意到了时津润哉身前,整齐的摆放着一列器具。
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
手术刀、剪刀、剁骨刀、钉子、镊子、锤子、锯子、钳子……
“如何,喜欢我给你变的这个魔术么?”
“陆仁先生,你这是做什么?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说着,越水七槻就拿起地上的剪刀,作势去解时津润哉身上的绳子。
“先不着急,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听完之后,你说不定就改主意了。”
“哦?愿闻其详。”越水七槻握紧剪刀,利器在手,她的心中也有了几分底气。
“我曾经听说,现代审讯中,存在着这样一种审讯手段。
审讯犯人时,有时候会把犯人两个大拇指绑在一起,然后将他吊起来,让他抬起脚跟,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这时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脚趾上。脚跟一挨地,就扯得两根大拇手指疼痛难忍;脚跟不挨地,就压得两个大拇脚指疼痛难忍。
犯人很快就全身冒汗,疼痛难忍,眼泪直流,哭喊不已。
接着,他们就会问,你杀人了没有?
你明知道自己没有杀人,可实在太痛了。
他们不让你睡觉,几个人轮番审讯。
用一千瓦的灯泡对着你,在你的耳朵边放着大分贝的噪音。
你只要一合上眼睛,就打你耳光,抽你嘴巴,你不得不睁开眼睛,对着强光,眼前飘过一大片又一大片的黑块。”
不知为何,越水七槻发现自己眼前的场景变了。变成了陆仁所说的那样。
一位少女就这样被人吊在房梁上,被人用高亮度的灯泡照着,被人大声审讯,扇耳光,抽嘴巴。
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太亮,她看不清这位少女的脸。
还是说……
越水七槻揉了揉眼睛,不知何时,她的视线已然模糊。
“你的耳朵里灌满了噪音,像钻进了几千几万只蜜蜂。你已经神志不清,连自己置身何处都不知道。
你全身困得像面条,太想睡一会儿。可是,你刚刚闭上眼睛,他们就用皮带抽醒你。连续几天几夜,不让你睡觉,你的头脑乱糟糟地,像是有知了钻进了脑袋里。
然后,他们问你:杀人了没有?你太想睡一觉了,你明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但为了睡一觉,你只能点头。”
又一个响指。
场景再度变换,时津润哉被人捆在椅子上,他的身前摆满了各种器具。
认识的,不认识的……
鬼使神差间,越水七槻放下了剪刀,打量着身前诸多道具。
“我推荐这个。”
越水七槻的手心突然被塞入一样道具,她下意识握紧。
那是一把怪模怪样,她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刀。
“高温等离子刀。一放上去,就能瞬间闻到烤肉的香味,造成的创伤也小。更妙的是,因为高温,它还能起到良好的止血效果。够你玩很久的。”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越水七槻拿着它,不言不语,低头朝时津润哉走去,宛若被操控的行尸走肉。
后者拼命挣扎,像是预见了自己的命运,大颗眼泪从眼眶滚落。
她却浑然未觉,动作僵硬的举起了手中的刀。
又一个响指。
突然间,越水七槻发现自己也开始被强光照射。她沿着光照的视线看去,发现房门不知在何时就已被人打开。
屋外屋内站了一群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
他们举着采光灯,举着摄影机。眼神兴奋而狂热。
越水七槻瞬间清醒不少,宛如触电般的把手中的刀扔到地上。
“我,我不是。我没有。”
“他们会拍下你的一举一动,如实记录这场盛宴,然后公之于众。你可是盛宴的主角,怎么能停滞不前呢?”陆仁此时的声音,仿若魔鬼的低语。
“我,不,不要……”
又一个响指。
画面再转。
先前的那位穿着白裙子的少女,出乎意料的抗住了那非人的审讯,从而被人放了出来。
她的身后是无边的黑暗,前方却一片光明。
看到这一幕,越水七槻莫名的有些高兴。
可接下来……
少女沉默着上车,沉默着回到家,沉默着走到悬崖边。
“不,不要。”
越水七槻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她根本抓不住。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位少女扭回头,看向越水七槻所在方位。
她对着这边张了张嘴,却依旧无声。
接着,她纵身一跳,消失在了悬崖边。
“不要!”
在这最后一刻,越水七槻看清了少女的面容。
那是她多年的好友。水口香奈。
“你看清楚她最后的嘴型了嘛?”陆仁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越水七槻,“那是两个字。”
“报……仇”
越水七槻重新弯腰拾起了刀,一步步走向时津。
“有点单调了,来点音乐。”
陆仁拍了拍手,一人上前取走了时津口中的白布。
“不要,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我给你做牛做马。不要,放过我。妈妈……”
他哭的丑极了。
越水七槻慢慢举起了刀,陆仁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此时此刻,时间像是被人按下停滞键,漫长难捱。
“不,我还是做不到。”
下一刻,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也同样跪在地上,捂着脸,眼泪无声又汹涌。
“香奈,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胆小鬼。我是个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的胆小鬼。对不起。”
“不,你只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陆仁松了口气。
又一个响指,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房门也依旧紧闭着。
唯一相同的,可能就是越水七槻已经哭红的双眼。
“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只是一个魔术。”
陆仁递给她一张手帕,“斯人已逝,身为侦探,你最应该做的是还死者以清白。当然,作为朋友,你愿意手刃凶手,为好友报仇。我对此同样表示赞赏。”
“可我并没有做到,我最终选择了退缩。”
“那并不是你的错。如果换一个环境,不会被人发现,更不会有人录像拍照。你会杀了他嘛?”
越水七槻犹豫一阵,最终点了点头。
“那不就行了。你的犹豫并没有错。只是一旦你以刚才那样的方式杀人,还被人录了像。这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都会引起轰动。”
“你本人肯定会死,而且还会被当做反面教材。你的家人朋友会因此遭到连累,他们会被人唾弃侮辱指责。所有认识你,和你接触过的人都会感到恐惧害怕。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考虑其他人,所以我才说,你的行为并没有错。”
“我是一名记者,在业界的影响力还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他转瞬间身败名裂。当然,这和丢了小命相比,其实并不算什么。”
“再或者,你也可以选择让我来处理掉他,保证不留痕迹。只是这个代价可就高了。”
“我需要付出什么?”
“一切。从今往后,你的性命归我所有。”
“成交。”越水七槻没有丝毫犹豫,“不过杀人就算了,只要让他身败名裂,还香奈一个真相就行。”
“只是如此,你也愿意把自己的命交到我手里?”
“我愿意,你不光救了他,也救了我。对了,我能用一下你的肩膀么?”
“你要做……”
陆仁话没说完,越水七槻就扑到他肩膀上,开始抽泣。
哭声还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陆仁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忧伤,“我这身衣服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