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站着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背对着自己。
她娇小的身材,泼墨般的头发披在身后,一身鹅黄色衣裙,还斜挎着一个布包。
此刻正歪着头,盯着倒在地上的嘬腮小厮打量着。
永安堂里又走出个人来。
这个人三十岁左右,四方大脸,身穿锦缎长袍,头戴儒巾,一副郎中模样。
长的倒是慈眉善目,但是眼神冷淡,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他就是李大强的舅兄孙冲!
他看到倒在地上直哼哼的嘬腮小厮,先是一愣,后瞥向江落落。
见是一身衣裙的小姑娘,便轻蔑一笑。
“姑娘可知这铺子是谁家的?居然敢打伤我店里的伙计?!”
孙冲瞧着江落落,心里盘算着,这姑娘长的可真水灵!
若是能弄到手里,找个秦楼楚馆的,能卖不少银子吧?!
江落落看着孙冲那猥琐的眼神有点恶心,干脆转身冲着李缈卿派过来的人勾了勾手。
那人走到她跟前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
江落落定睛一看,这不是邢安吗?
“姑娘!有何吩咐?”
邢安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厮,方才那一脚,好像都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了!
这回这孙冲算是完了!瞧瞧他那是什么眼神?!
他若是昨日见过二姑娘用刀子射许庆堂,就不会这样看着二姑娘了!
邢安想着,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江落落想起来了,邢安胆子大力气大,心眼不坏。
她隐约记得,江落落幼时,邢安还是喂马的少年。
二房里的丫鬟欺负他们两兄妹,他还帮着他们拦着过。
而上次,也是邢安提醒她要收回永安堂!
“邢安,干你该干的事,把你们二房的人弄走,本姑娘看着恶心!”
江落落吩咐完邢安,就再也不看那孙冲一眼了。
她俯下身,伸手探向那昏睡少年的额头,嘶……热的烫手!
怀抱弟弟的少年,惊愕之中抬眼看着江落落。
只见小姑娘唇红齿白,灵动的眼睛里透着与之年龄不符的沉稳,不知怎的,看着就很安心。
“姑娘,他好像在发热!”
槿儿也探了探少年的额头,担心的说。
“邢安!”江落落喊住邢安。
邢安回过身:“二姑娘?”
“把他抱进去,他就是本姑娘接手永安堂的第一个病人!”
江落落指着地上躺在少年怀里的孩子。
穷苦人家的孩子若是生病,是非常凶险的!
因为他们无钱医治,只能拖着,往往小病拖成了要命的大病。
江落落冷眼看向碎成几块的楹联,是啊!好一个‘“一片仁心昭万古,千方妙药救众生”!
抱着弟弟的少年听了,激动的瞪大眼睛看着江落落。
此时在他眼中,这布衣小姑娘如同天上的神仙一般高高在上。
“谢谢!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那少年把弟弟放到一旁,跪在地上砰砰磕头,额头瞬间血红一片。
家没了,父母发配边疆,兄弟姐妹只活了这么一个弟弟。
如今永安堂里的人见死不救,生死关头,居然站出来了这样一个救命恩人!
江落落忙拦住他:“你别磕了,你弟弟病的不轻,快随我进来!”
她拉起少年,刚要进永安堂,就被站在门口的孙冲拦住了。
“小娘子!你是何人呀?”
那孙冲眼里淫荡之色丝毫没有掩饰,说话似乎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语气。
他那色眯眯的双眼,脖子上汗津津的肥肉,江落落多看他一眼,都要吐出来了!
他伸出手想去挑江落落的下巴,槿儿拦在江落落身前。
“你这个无耻之徒,知道我家姑娘是谁吗?你就敢动手?”
“诶!你这个臭丫头,别碍老子的事!你给我让开!”
孙冲刚要用他那肥厚的手掌推搡槿儿,就被邢安一脚踢开。
“姓孙的!你别不要命!这位是江府二姑娘!也是你这种腌臜人碰得的?!快让我们进去!”
邢安抱着昏睡的小乞丐,手腾不出来,但是从小练武的他,脚上功夫也还是不错的。
“二姑娘?”
孙冲眯着眼睛打量着江落落。
昨日里大街上疯传,江府二姑娘恢复了神志,不再痴傻了。
今日一看果不其然!
但是江家大房在江府早就没了立足之地,现在管事的是妹夫的妹子李氏。
孙冲冷笑一声:“这永安堂现在归我掌管着,我说了不给他治,谁来了也没用!除非……”
他嘿嘿笑了两声,发黄的牙齿和嘴里散发的恶臭,让江落落倒退了一步,离他远远的。
“二姑娘陪在下喝一杯……”
这小丫头皮光肉滑的看着煞是有滋味!
管她是谁,先尝尝鲜再说!
孙冲说罢,便向江落落走去,伸出手来要搂江落落。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家姑娘!”
槿儿急了,光天化日的,居然敢碰自家小姐!
她扑了过去,冲着孙冲的手腕咬了一口。
孙冲作痛,倒退了几步一拳挥开,瑾儿撞到了门口的马桩,摔在了地上。
“槿儿?!”
突然的变故让江落落怒火中烧,她没有上前去扶瑾儿,而是狠狠瞪着孙冲,瞬间冲到了他面前。
邢安看着孙冲要闯祸,便将怀中的少年轻轻放在地上,招呼他兄长抱好他。
刚要起身拦住孙冲,便听见孙冲的哀嚎声响彻天际。
邢安惊愕的回过头,发现嚎叫声的来源,正是孙冲。
那天江落落飞刀钉住许庆堂,他并不在场。
只听说身高七尺的许庆堂,被江落落像蹴鞠一样踢的满屋转。
他还不相信,觉得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力气?
但今天他见识到了!
再看孙冲,脸色煞白,捂着胳膊坐在地上痛呼。
他的胳膊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姿势耷拉着。
周围的围观者同时叫起好来。
他们早就看永安堂的这个郎中不顺眼了,就是没人敢管。
如今见他被一个小姑娘打成这样,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江落落扶起槿儿,心疼的轻揉她磕伤的地方。
“磕到这里了?疼的厉害吗?”
这姓孙的,居然敢打她的人?!
摘了他一只胳膊,是给足他面子,若不然,被摘掉的,绝对是脑袋!
感受到江落落的关切,槿儿忍着后背的疼痛,含着泪摇摇头。
“不疼,槿儿不疼,槿儿不能看着姑娘被欺负!”
那恶心至极的人居然敢伸手碰姑娘!
就算槿儿打不过,也要护着姑娘!
不过方才姑娘看起来好像并不需要保护,姑娘好神勇啊!
瑾儿的背撞到了马桩,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不过方才那一瞬间她看到了!
看到孙冲胳膊被江落落摘掉,瑾儿眼睛都亮了,心里好像充满了希望。
这一刻她笃定,姑娘和公子再也不会挨欺负了!
孙冲哪里是吃亏的主?
他捂着胳膊向着永安堂里面吼道:“都给我出来,往死里打,这俩臭丫头和那两个穷小子,往死里打!”
居然敢摘了我胳膊,打死了这几个也有妹夫为我做主!
永安堂里的伙计抄起棍子就冲着江落落过来了。
邢安拦住他们,拿着掌印高声喊道:“永安堂现在由江府二姑娘接手,聪明的就给我滚!若是真要硬碰硬,我邢安不会坐视不管,你们掂量着办!”
屋里那几个人迟疑了一阵,放慢了脚步。
他们看着江落落凌厉的眼神,还有邢安魁梧的身材,那几个人顿了顿,一起向后退去。
然后各自跑回房收拾包袱去了,哪还管得了孙冲是死是活。
“你……你们……你们行!”
孙冲看着众人鸟兽般散去,爬起来就要往里冲,被邢安拦住。
“你方才若是客客气气的,夫人也许还能为你再谋个位置,但是你得罪了二姑娘,江老夫人那里你就已经过不去了,还不赶紧滚!”
再闹下去,别说胳膊掉了,连命估计都要掉了!
孙冲咬着牙指着江落落:“臭丫头,算你狠!咱们来日方长!走着瞧!”
说罢便捂着胳膊一瘸一拐的走了。
邢安抱起少年,带着江落落进了永安堂。
轻手轻脚的将少年放在永安堂西侧屏风后的床上。
永安堂里凡是李氏的人,都背着包袱屁滚尿流的逃了出去!
这江府二姑娘连孙冲都打了,那他们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不跑?等着被摘了胳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