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院。
“莲莲!怎么回事?!怎么你也同意把永安堂给大房了?”
李缈卿两只手砸在一起,满心的心疼她那间铺子。
永安堂地处位置繁华,巷道纵横四通八达。
每月月末都会有一大笔银子的收入!
如今给了江落落,她真是心疼肝颤啊!
“您还问?!舅舅找来的那些人偷了女儿的玉佩,现在正在那死丫头手里呢!若是她去衙门告我一状,您女儿就要进牢房了!”
江莲莲想起来这件事就恼火,李大强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连主家的东西都偷!
“这……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那永安堂就白白便宜给了那个臭丫头和痨病鬼?”
李缈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也不管茶是热是冷,一口气闷了下去。
她不甘心,可是日后又有用得着李大强的地方,也不好埋怨。
“先忍下!这笔账,我江莲莲定是要与那臭丫头一起算的!”江莲莲咬着嘴唇起誓。
窗外,一抹墨绿色的衣裙闪过,邢安追了出去,对上了冬梅淡漠的眼神。
西侧院,江澈已经起来了,陈伯伺候他梳洗完毕,将他扶到外间。
江澈看着窗外被打扫的井井有条的院落,被修剪过后的树枝,新添置的几盆兰花,还有来来往往忙碌着的下人们,神情有些恍惚。
“公子,这是老夫人昨日交代的,说咱们西侧院人少,让冬梅给安排的下人。”
陈伯倒了一杯热水端给江澈,想起昨日江澈病的凶险,陈伯的手都有些发抖。
江澈接过杯子,柔声道:“多谢陈伯,既然来了这么些人,您也多歇歇,有什么重活,让他们去做。”
“谢公子疼惜老奴,别的活让他们做,伺候公子还是老奴自己来吧,昨日里真是吓坏老奴了,万万不敢让别人贴身伺候公子!”
陈伯自幼便跟着父亲伺候江家老太爷,府里的事情他看得一清二楚,江澈的病情从江落落那也多少了解了一些。
他恨自己警觉性太低,没有提早注意公子的饮食。
从昨日之后,便对入口的食物更加用心。
“二姑娘交代了,厨房里已经为公子备好了早饭,公子用完早饭后半时辰喝药,喝完药可以出去散散步,但是不能走太远,散步的时候要披着厚一些的斗篷,散步回来要喝些热水,不能饮茶,出了汗要及时擦干,避免受寒,今日是施针的第二日,她回来就为公子施针,还有……还有……”
陈伯仰头盯着房梁想。
“还有什么来着,老奴想不起来了!”
江澈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看着他念叨完,哑然失笑。
“这都是落儿要您记的?落儿呢?”
从来没见过陈伯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呢。
“二姑娘跟着二房夫人的人去永安堂了。
”陈伯苦着一张脸。
“公子,您能不能和二姑娘说说,别叫老奴记这么多东西,老奴老了,脑子不好使,就这几句话,老奴记了半天,还是忘了一些。”
二姑娘真的变了,从过去近乎于孩童的傻丫头,变成了心思缜密的伶俐姑娘,将公子照顾的无微不至,可他这个老头子跟不上趟啊!
“永安堂?她去那做什么?跟着二房的人走了吗?”
听说江落落去了永安堂,江澈脸色变了。
落儿虽说本事傍身,可终究年龄还小。
二房李氏这些年一直看他们兄妹不顺眼。
为了自己倘若追随父母而去,落儿在江家能有一席之地可以安身立命,他一直忍让着,尽量讨好二婶婶。
但是并不奏效,昨日落儿刚刚崭露锋芒,今日怕是二房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不行,还是跟去看着点放心!
江澈站起身,刚想往外走,眼前却一阵阵发黑,耳鸣声不断,心里一阵慌乱,他不得不伸手撑住桌子,稳住身子。
“哎呦公子!您别着急啊!”
陈伯赶紧扶着他慢慢坐下。
“二姑娘说了,您还没好利落呢,可不能猛的起身!快快!赶紧坐下,二姑娘留话了,让您放心,说毕竟永安堂是夫人亲手经营的,说什么她也要从二房夫人那讨回来,二房她们不敢对她怎么样的,让您安心在家里等她回来。”
陈伯心里念叨着,公子您想多了,您若是昨日亲眼看见,那飞刀没入门框直到刀柄!您就不会担心了!
江澈脸色煞白,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出了一身冷汗,眼前逐渐清晰。
“陈伯,可有人随她同去?”
“有!槿儿那丫头随着二姑娘去了,公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咱们二姑娘可不是从前那个二姑娘了,现在的二姑娘,她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您还担心别人欺负她?不能够!”
就冲昨日那飞刀,也不能够!
公子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二姑娘有本事了,大房这边终于可以在江家立住脚了!
江澈听了,还是有些担心。
槿儿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啊!
虽说昨日夜里已经听闻落儿的一些惊人举动,但他并没有亲眼所见。
不过……,江澈抬头看看陈伯,看到陈伯笃定的神情,落儿让自己等着她,那就等着吧。
陈伯端上了一碗小米粥,两个小包子,一碟凉拌小菜。
“二姑娘说了,公子要……”
陈伯望着房梁想了想。
“哦!每次少吃一点,饿了随时都可以吃……哎呀,看老奴这记性!”
陈伯拍着脑门,自己也想好好照顾公子,可是二姑娘说的太多了,记不住啊!
“好了,陈伯,医书我也看,她要说的我都明白了,您去歇着吧。”
江澈柔声道,就不要难为老人家了吧。
“那可不行,二姑娘交代的事老奴可要仔细着办,对了,公子先吃着,老奴那还熬着药呢。”
陈伯转身进了厨房。
江澈笑着摇摇头,这落儿,好了之后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若不是那张熟悉的脸,他还真不敢认下这妹妹了。
用过早饭,看了一会书,陈伯便将一碗药和一碟小点心端了出来。
“公子,这是二姑娘吩咐瑾儿做的,说是药太苦,怕公子喝完了不舒服,特意做了些点心给公子吃。”
这落儿,是将自己当成三岁孩童了?
江澈苦笑着放下书,将药几口喝了下去。
眼神落到点心上,微微一愣,发起呆来。
陈伯拉了拉他的袖子:“公子,吃啊,您给点心相面呐?”
难道是怕点心不好吃?
方才槿儿做点心的时候,杏仁的味道多香啊!
嗯,公子吃了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江澈回过神来咬了一口,杏仁的味道充斥在嘴里,香味扑鼻。
他点点头笑道:“很好吃!”
随后,他看着窗外接着发起了呆。
落儿其实从小就不喜欢杏仁的味道,怎么痴呆症好了,连口味都变了吗……
另一边江落落带着槿儿下了马车,这条街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两侧各色铺子应有尽有,顾客进进出出。
江落落站在永安堂的门口,看着上面黑底描金的牌子,心中一阵感慨。
幼时母亲经常带着兄妹二人来这里。
她总是拉开每个抽屉,然后缠着乔掌柜教她认识里面的药材。
也喜欢看着乔掌柜为病人诊脉,包扎伤口。
即便父母过世后,脑子不再灵活,看到路边受伤的小乞丐,也会本能的为他处理伤口。
“姑娘,进去吧。”
槿儿心里也很感慨,那时候她也是个小丫头,紧追在姑娘身后。
姑娘也喜欢拉着她的手,带她到柜台里翻弄那些药材。
有时会趁人不注意,翻出一两片塞到嘴里尝味道,常常弄的乔掌柜哭笑不得。
二人还没走进去,只听一阵杂乱,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从里面摔了出来,正好倒在二人脚下。
另外一个少年冲了出来蹲下来抱住他喊着:“小六!弟弟!”
见怀中的少年已经昏迷不醒,他指着永安堂里面骂。
“还郎中呢,心这么狠,我们兄弟俩只想讨些驱寒的药材,你们不给也罢了,为何打人?!”
他抬头看看永安堂两侧的楹联,眼里含泪,咬着牙恨恨道:“好一个‘一片仁心昭万古,千方妙药救众生’,你们这群恶人配不起这柱上的楹联!”
“滚滚滚!没银子还想治病吃药?!别挡着我们药铺做生意!”
一个嘬腮凸眼的小厮背着手走了出来,走路的样子带着让人恶心的优越感。
“你没银子,就不属于众生,懂吗?快滚!”
他背着的手伸了出来,手里拿着腕粗的棍子,盛气凌人的叫嚣着。
仿佛眼前地上倒着的,只是两只半死不活的流浪狗。
“不走是不是?!不走打死你!”
他扬起手里的棍子就往兄弟俩身上抡去。
周围路过的人围观着,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
这兄弟俩命不好,本来是富裕人家,后来得罪了官吏,惹了官司。
本来一家几个兄弟姐妹,最后只剩下这兄弟俩相依为命了。
平日里以乞讨为生,可前有狼后有虎啊!
兄弟俩讨来的铜板经常被地头蛇抢去。
今日这弟弟看样子病的不轻,哥哥看着也不是很精神。
虽然众人看着气愤,但是谁也不敢管啊!
永安堂可是前礼部尚书家的亲戚开的!
前礼部尚书是谁?江府尚书江陆!那可是镇国公的长子!
谁敢和这样的大户人家作对呀?!只能气愤的看着。
嘬腮小厮的棍子眼看着就砸在了兄弟俩身上,围观的众人都不敢直视,真怕血溅当场!
年长的少年闭着眼死死护着怀里的弟弟。
一股劲风吹过,嘬腮小厮被一脚踹飞了,飞出去撞在了门柱子上。
柱子上的楹联咔嚓一下裂成了两半,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众人惊的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尘埃落定,那地上的少年本以为这次死定了,护着弟弟等着棍子落在自己身上。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