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
一个年轻男子由许府的后花园飞奔向中庭,只见他身穿白色襕衫,白净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湿漉漉的廊道石板渐起的水渍已溅湿了靴子与襕衫下摆,但他却浑然不觉。
此人正是许定江的四子许中博,一个时辰前,当楚军大帅唐世勋怒气冲冲地去后院的潇阁找许南潇之时,许中博便在父亲许定江的授意下躲在潇阁之外的廊道里张望。
前边的大半个时辰,许中博见大姐许南潇与唐世勋只是在潇阁的第三层凭栏而立,他虽不知二人在谈论着何事,但见二人并未争吵,世勋公子也未对大姐南潇动手,许中博还拍着胸口暗念三神保佑。
约莫一炷香之前,许中博见大姐南潇与世勋公子消失在栏杆处,不多时,潇阁内伺候大姐的三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跑出了潇阁,许中博顿时感到不对劲,忙拉着其中一个丫鬟询问原由。
丫鬟双目泛红地说,三楼传来大帅的怒骂声与摔碎瓷器的哐当声,期间还隐约有大小姐的惊呼,恐怕大小姐又得罪了大帅哩!而那些个凶神恶煞的军爷则将她们三个丫鬟全给赶了出来。
祸事啊!许中博惊得脸色发白,他一拍大腿,赶紧飞奔向中庭去给爹爹许定江报信。
中庭的主宴厅内。
宽大厚重的红木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美味佳肴,许定江和三女儿许淑贞,以及许定江的三弟定远、侄儿中正、中和却并未动箸,他们皆神色复杂而焦虑地坐在椅子上。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们早已吃过了午饭,但今日这等特殊的情况,他们即便已是饿得肚子咕噜叫,但大帅自然要等大帅从潇阁出来,否则岂非怠慢了大帅?
许定江愁容满面地捻须不语,家门不幸呐!想他去年秋冬被提拔为永州府同知之时多风光?即便那不过是献贼伪政的任命,但他许家至少也因此而成了零陵县数一数二的豪族不是?
可惜他那精明过头的二弟居然派人当街刺杀扮作唐夫子的唐世勋!继而又伙同逆贼在画眉铺埋设火药炸死炸伤了千余前来支援零陵城的献贼骑兵,之后更是与那杀千刀的杨氏在湘口关挑唆降兵叛乱!而这些事许定江和许家人当时根本就不知情。
在去年腊月,许定江的二弟死于湘口关,但许定江根本无暇悼念死去的二弟,因他知道许家要完了!果不其然,许家直系男丁悉数被捕入狱。
直到今年正月中旬,许家直系男丁才被唐世勋公子法外开恩释放,且许定江还得以官复原职,他又如何不明白许家之所以能重获新生皆缘于他的大女儿许南潇?
虽然许定江不明白唐世勋为何如此看重南潇,这个大女儿的长相只能说尚可,而她那强势张扬又暴躁的性子就连许定江也头疼不已,况且她还嫁过两次人不是?
因此许定江委实想不通长女南潇为何要与唐世勋爆发争执?又为何要重用赖兴昌和赖家子弟?更想不通她昨日为何要递交辞呈?
正当许定江一脸愁容地想着心事之时,四子许中博冲进宴厅内将潇阁发生的祸事道出,众人皆大惊失色。
徐定江吓得浑身一哆嗦,他直感到脑子一片空白险些背过气去,好在他的三弟许定远坐在身边,忙不迭拍着他的后背帮他捋顺了那口郁结之气。
许淑贞、许中博、许中正与许中和三个子侄辈顿时被许定江的情绪感染,四人皆六神无主面露慌乱之色。
要知道除了许淑贞嫁去祁阳县程家已有十年,她才幸运地躲过了去年腊月的那场牢狱之灾以外,这厅内的许家男子可都对那狱中的磨难记忆犹新。
因此许中博等三个许家子弟自然都清楚全靠大姐许南潇才得以出狱,可这好不容易得来重获新生的好日子才过多久?偏偏大姐南潇又如同患了失心疯一般数次得罪和忤逆世勋公子!他们又如何不对许南潇心生怨气?
许定江缓过劲来以后连忙吩咐许中博继续去潇阁之外守着,若是世勋公子出来,赶紧来报。
待到许中博离去后,许定江重重地叹息一声:“哎!家门不幸呐!”
“兄长莫慌,愚弟尚有良策。”许定远按捺着心头的担忧安慰兄长,他故作镇定地啜了口茶,随即自怀中拿出几张折叠整齐的纸张来仔细地浏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