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潇担心父亲还不得要领,于是沉声道,秦五毕竟是东路总管府的高层,他死了就必须要有人担责!但这个责切莫仅止于闹事的暴民。
谁都看得出始作俑者乃是永兴县的豪族张家之长公子,那么不妨建议将此人公开处决以震慑地方,同时再将秦五以权谋私所得尽数退还给地方豪族,如此双管齐下才能更好地配合邓谦去安抚地方。
许中博和许淑贞不禁神色古怪地瞥了父亲许定江一眼,只见许定江的脸色已有些不自然。
的确,许南潇这看似在提醒许定江,实则不就是让他照做?这无疑是她一贯以来的作风。
但话说回来,许南潇比许家的任何人都更清楚唐世勋的性情,许定江又何来更好的建议?
好在此时晚饭已是吃得差不多了,于是许定江吩咐三女儿淑贞和幺儿中博自去忙活,而他则站起身来让大女儿南潇陪他去后院的花园走走。
许南潇自然明白父亲有话要单独跟她说,毕竟自从她爹离开零陵城北上至今,她还未曾真个与爹爹好生聊聊,于是她体贴地扶着父亲的手臂向后花园而去。
曲廊环绕的后花园中有座怪石嶙峋的小假山,其上有座雅致的凉亭,亭上挂着两个羊皮灯笼,灯笼上皆写有一个‘许’字,许定江与许南潇父女俩走入亭中就坐。
夜里有些寒凉,一个丫鬟为两人披上了绒毛披风,又有两个丫鬟将小炭炉、铜质茶壶和两个盖碗摆好,而后三个丫鬟皆退出凉亭走到假山之下候着。
许定江看着羊皮灯笼上的许字,捻须叹道:“哎!老夫犹记得南潇你在崇祯元年嫁来这赖家之时,赖家有多风光!谁曾想这偌大的赖家在这两年竟是没落至斯?”
许南潇闻言神色一寒:“爹,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还有何好提的?哼!若非赖兴昌当年的一纸休书,女儿又怎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好日子?”许定江神色不愉地问道:“你既晓得如今过的是好日子,又为何还要与那赖兴昌藕断丝连?”
“谁会跟他藕断丝连?”许南潇的俏脸上顿时划过一抹怨毒之色:“当初他赖家上下是如何羞辱我的?如今也该他们还债了!”
“哎,南潇啊!爹爹晓得你恨赖家。”许定江的老脸上满是忧色:“但你直接将他们打发得远远的亦或贬为苦役便是,又为何要让赖兴昌和那些个赖家子弟跟在你身边做事?且还要赖兴昌去喝你的洗脚水?你……哎!你让世勋公子如何作想?”
许南潇自然清楚这些事都是三妹淑贞告诉爹爹的,她面若寒霜地说道,在三月底,当她正在祁阳城筹备东路联军总管府的事宜之时,逃难至祁阳县的赖家三十余口人竟是找到了她,且那赖兴昌还不知廉耻地当众唤她为‘夫人’?
当时许南潇便已火冒三丈,可她却又不便当众处置赖家人,因为带着赖家人来找她的是肃卫统领于青青、秘书局座魏落桐和军情二科第一组的组长林素素!
且于青青和魏落桐、林素素皆推荐赖家人加入许南潇的总管府,因这三十余口赖家人全都能写会算,而东路总管府正准备随东路联军进入衡州府,加之赖家人又与许南潇是‘老相识’,怎能不用之?
“当时唐世勋已离开祁阳赶回零陵城,谁晓得这是否出于他的授意甚至是在试探我?”许南潇贝齿紧咬:“这三个毒妇摆明了是合起伙来欺负我!但我势单力薄又如何能拒绝?”
许南潇说着说着眸子里已是有了些雾气,然而她却瞥见爹爹许定江只是皱眉沉思,这不禁让她心头一沉。
旋即她自嘲地一笑,是了,爹爹早就说过这个家要靠我来撑着,还说我素来坚强,他又岂会关心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