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早料到他们殿下那么做会遭到严重反噬,可李吟歌也明白自己当初并没忍心劝阻到底,如今自然也只能平白受着心疼。
他面上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听见殿下竟然一夜之间华发满头这一刻,他就真的有些怨恨小少爷!
他们殿下那时才几岁?!如何要一个稚童承担起这一切?!
更不要说这么多年殿下已经默默付出了不知道多少!
可偏偏这一切都是他们太子殿下自愿的,理智上李吟歌也明白小少爷同样是被迫承受的那一方,而且再怎么说人家生身之人的命都没了……
所以说到底,他的怨恨也底气不足,到最后就只能剩了无边无际的心痛。
更让他难受的是,殿下没有选择回宫——这便是有意躲着人的意思。李吟歌自然知道不该在这节骨眼上找去兵粮仓,不然只能凭白再给对方带去几分难堪……
眼看着李大人也跟着心情急转直下,雁北行只能又深深地多叹了几口气。
但他也是忙碌,正事转达后,还要顺便把遗留在这里帮忙的郁里给领走,好生送回文渊侯府。
郁里很快就被带上备好的马车,雁北行便跟李吟歌告辞了。
不想到了马车跟前,发现上面居然还藏着一个淳于有栖!
雁北行忽然就觉得,此时他跟太子殿下的心情也没啥大差别!
只不过他的心思没有殿下细腻,也不会死钻着牛角尖想到疯魔——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心痛!
看着面前已经瘦得不成人样的淳于,雁北行紧握成拳的手都在颤。
淳于像是几个月没睡过好觉,黑眼圈浓重,眼神倦怠,再见到雁北行也只是紧了紧自己的小包袱,期期艾艾地开口:“北行,我们好久不见了……”
他没有再蓄起他曾经热衷的大胡子,而是露着他那张幼齿的娃娃脸,使得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可怜卑微,再没有一点曾经豪爽追着自己跑的样子。
雁北行不意外地被狠狠刺到了心。
可他们之间横着的也是一条命,还是亲生儿子的命!
所以他还是狠心把人重新丢下了车:眼不见为净!
一边看了全程的郁里张了张嘴想劝点什么,但看雁北行虽然动起手来好似凶神恶煞,一张秀气的脸却血色全无,显然也是为此心情沉痛,故而他终究没有多话掺和。
淳于往日不敢对旁人多说过往,也就正好郁里近来一直跟着他。这个小哥儿脾性非常本分,是个能听他倾诉上两句而不对外声张的。所以时至今日,郁里已经十分清楚这对事实夫夫之间的种种恩怨,也就很为两人惋惜,这会儿倒是真心盼着他们能有机会说开了放下以前的一切,从头再来。
然而雁北行没给机会,丢下淳于就把马车赶得飞起,颠得郁里只顾喊“雁首领你慢点”,哪里还想得起别的!
好在淳于够执着,拼着一身功夫尽全力追了上来:“北行!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是想来跟你说正好如今两边决裂,我就此去了爷那边,省得你看我心烦!”
几句话说得雁北行更烦躁了,混着怒气心痛,失控地朝对方大吼大叫:“消息可真灵啊!想去就去!与我有什么相干!少拿我来做借口!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谁稀罕看你了!”
吼到后来连马车缰绳都无意识地松开了,吓得郁里赶紧出去接替驾起了车,转而把雁北行推回了车厢里。
淳于赶紧跟了进去。郁里见其没再被丢出来,暗自松了口气:他好难……
小哥儿专心赶起了车,里面的淳于则因为从雁北行的情绪中捕捉到了一点希望,一下子振作了起来,这会儿在绞尽脑汁哄他认定的夫郎:“刚刚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雁北行转过脸不看他。
“你看主上不可能放得下爷,你们如今又不被接受,那我想着要不我干脆脱离生息,直接投靠在爷的门下,这样你就有借口来了……”
郁里在车外暗夸一句淳于大夫好机智,就听淳于继续道:“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好主意?!你说来找自己郎君的,爷总不能不让你见吧?!”
一直不搭理人的雁北行瞬间又被点爆:“你爱当哪个的郎君就去当!别在我面前没脸没皮!”
郁里:“……”夸早了?
但是淳于熟知雁北行脾气,听得懂那点隐约的别扭,哪还在乎又被吼,反而内心偷偷开心起来:他家北行还会害羞,他真的有希望了!
后半段马车终于能安安稳稳地往文渊侯府驶去。
已是日上三竿。
但这种时候的林星野夫夫还在床上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