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境况黎初晗只觉得他们十几个大夫根本是杯水车薪,平均下来每个大夫需要治两三百号人——什么铁打的经得起这么耗?!
甚至袁堂主那点预备的药也不一定够,这说不好得车轮战……
也罢,他人都站在这了,后续物资就由他顶上吧,只求最终能解决了这一遭事情。
大夫们很快自觉地商量起对策,做起安排,大批的物资也随之跟进来。
黎初晗一开始还怕有人哄抢,好在这些人都死气沉沉的,无非就是带着各色心思多看几眼,没有主动来生事影响他们安排。
袁堂主早就耐不住那份惊恐满场子翻找起来:“祝儿?祝儿!……”可惜人太多,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找着?
跟着他的大夫是袁府的熟人,此时捂紧了面巾满眼忧色,暗暗祈祷袁大少爷不要病得太重。要是和脚边躺的这种一样,他都担心没法治好吗?!到时袁老爷不得剐了他?!
黎初晗没空关心这些,一样带着些焦急的满场子翻找。不过他省了呼唤,毕竟这里嘈杂不堪,听不太清,他还是多留些力气行动为妙。
这时候的宴离正在场子最深处一丛稀疏的矮灌木后面,一边紧贴着石崖峭壁。
这地方因为那几丛枯灌木有些扎人,挤在这附近的病人就相对少些,虽然依旧逃不开整个环境的异味,但已经算是这种情况下的一方净土了。
昨日殷诺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勉强带点遮蔽的地方。他把宴离一个哥儿拿披风从头拢到脚,细心地裹严实了,才抱着人在树枝的划拉中挤进了这个窄窄的位置。
一同进来的袁祝就没那么好待遇了,殷诺自然没把对方丢下,但他要顾着又发起高热的宴离,也没那么多精力管别人,便让袁祝歇在他们的灌木丛口子上,两方离得很近,有事也能及时互相照应。
进来之前他们根本没想到关押之地竟会是正宗的以天为被地为庐!真的是一个草垫子都吝啬于施舍,更不要说头顶上的遮蔽了。
白日里有太阳还不觉得什么,一到夜里就温度骤降,越来越冷。京城本就在偏北方,今年的大进又是一个大寒之年,即便没有下雪,后半夜依旧冷得彻骨。
宴离和殷诺之前被带走时只来得及藏了个小褥子,可惜太薄了,两人只能把它叠了又叠当起垫子才勉强隔离了地面透骨的寒意。
小小一方,都不够生着病的宴离整个人躺下的。
这种时候也没必要矫情,殷诺干脆地将人严严实实圈进怀里,两人靠叠裹着两件还算厚实的披风靠坐着眯了一夜。
他们这样都还觉得冷,袁祝只有自己的披风,宴离和殷诺便也由着对方跟他们挤在一起。
饶是如此,三人一晚上都是勉强挨过去的,更不要说里面那些本就衣不裹身的人。
饥寒交迫、疾病缠身,痛苦叠加痛苦,很多人觉得自己彻底没了希望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放纵人性里的阴暗。
明抢食水已经习以为常;一些弱势的人,特别是落单的哥儿、妇人、孩童一类,还会频频遭一些蛮横的人强行扒走御寒衣物;偶尔还有丧心病狂的直接当场打死人。
殷诺甚至还看见了一出公然强暴!一群病得连精神状况都不对劲的人还跟着起哄叫好,那样子仿佛抛弃了一切人世的约束,进行着死前的狂欢!疯癫而阴森。
这么沦丧道德让他恶心、悲哀自不必说,但殷诺那个时候最大的感受居然是保护——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宴离是个哥儿,无论他武力上有多强,他依旧有弱势之处,依旧是毋庸置疑该被保护、该被珍爱的……
殷诺下意识地紧紧护着怀里睡得昏昏沉沉的人,浑身戒备,大有那群人胆敢往这里来,他就直接全杀干净的架势!
清晰的肃杀气让贴着他休息的袁祝昏沉间都抖了抖。
这种时候殷诺完全没有去想宴离要是清醒着,能独自轻松把那边十几个全给结果了,不会遇上这么惨的事;更没想起来这一路上,只要动武宴离就是永远冲在最前面那个,一个主子反过来一直在保护他们一群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