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师傅店铺的铁闸门关着,被两个人敲得哗哗响,然而别人家似乎都听不到这个动静,只有余师傅从床上爬起来,开了灯。
他打开了一点窗户往外看,看到楼下的俩人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而是合上了窗户,估摸着就是要下楼来了。
乔颜和谢全等着他把门打开,将他们请了进去。
“大晚上的,你们有什么事非要这个点来打扰我睡觉?”余师傅给了俩人一人一杯冷掉的茶水,狠狠的打了个哈欠。
“余师傅,那天我让您路上小心,您回了我"你也是",您现在难道真的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乔颜没有喝那杯冷的茶水,视线直直的落在了余师傅身上。
她不想兜圈子说话浪费时间,所以问的也很直白:“我希望您能够把您知道的关于夕阳红公寓的一切告诉我们,我们这几天好像摊上事了。”
余师傅拿着茶杯,沉默半晌,将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叹了口气,“什么摊上大事,这不过……都是命啊……”
余师傅的这一句话,让乔颜想到了那张纸条,她还记得上面写着的两个字,“命运”。
余师傅说着,看向谢全,问他:“你来这多久了?”
“我年初才住进来的。”谢全眨了眨眼,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
“是吗?”余师傅闭了闭眼,“但这已经是我认识你的第二个六年了。”
“什么?!”谢全一愣:“您开玩笑吧?我认识您这才多久啊……”
“你们都这么觉得。”余师傅摆了摆手,随后四指收起,只留一根食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但我不是,我能够看到的虽然不多,但也算是知道一些。”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放在嘴里,也不点火,只是咬着,看着桌面缓缓的讲述这十二年。
余师傅在这一块做这种粗涩的生意已经很久了,他认识这里的很多人,也见证了这一片区域曾经的热闹。
但新旧交替,新城建起来之后,人都往外走,旧地方渐渐的也就冷清了下来。一个地方的老去,往往意味着人们投入在这个地方的各种资源会越来越少,于是很快的,这里的治安也就差了许多。
十二年前的某一天,附近的警察局接到报案,是一起儿童失踪案。
这一带的摄像头损坏的损坏,遗留下来的还能够正常运作的很少,而且大多画面也并不清晰,警方能够寻找到的线索很少很少。
那个失踪的孩子一直没能够找到,听说是下午的时候被爸爸带出来玩,中途爸爸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转头孩子就不见了,孩子的妈妈几天内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据说两人在家中争吵也越来越频繁,很多邻居都听到过他们吵架的声音。
孩子一直找不到,生死未卜的,警察也颇为无奈。
“有人说孩子被杀害后毁尸灭迹了,有人说孩子被拐卖去了山旮旯里,怎么说的都有。”余师傅伸出两根手指夹住烟,叹息一声:“总之一直没找到人,大家到最后都默认孩子已经没了,而一个家庭也彻底毁了。”
他曾经在换锁的时候见过那家人一次,当时孩子还和他打了招呼,谁知道呢……
“后来再次听到有关他们的消息,是在一个清晨。”余师傅的手指夹着烟,有些抖:“孩子妈妈精神崩溃,半夜用红绳吊死在了孩子爸爸家门口。”
“他们不住在一起?”谢全问。
“孩子出事之后天天哭啊吵啊,正常日子都过不了,最后虽然没离婚,但分居了。”余师傅摇摇头:“不过也不算远,男方租住了隔壁的屋子,女人还住买下来的那套原先的屋子。说到底还是有情在的,当初多美好的一家啊,是难得的在小区内成了的一对。”
“所以说,造化弄人,都是命。”
“本来以为,随着时间,这事最后也就这么收场了。但次年,也就是小伙子你搬进来的那一年,事情就开始了,这个地方,被鬼缠上了。”
余师傅因为特殊的体质,所以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不断的遗忘和重复,他清楚的看到天边像是被切割一样的痕迹,所有人怎么走也走不出这里,却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在正常的生活着呢。
“这件事情,除了我,还有另一个人也知道。”余师傅道,“但他已经死了。”
乔颜和谢全对视一眼,谢全把兜里的照片拿了出来:“余师傅,你说的那对失去孩子的夫妻,是她们吗?”
余师傅接过照片,看了一会,缓缓的点了点头:“其实他活得也很痛苦……”
“那您知道401的张家三口人和404的那对情侣又是什么情况吗?”乔颜问,余师傅看她一眼,知道她大约是有所猜测了,便也实话实说。
“你是想问他们为什么那么像吧?”余师傅道,“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是真实存在的,某一天就那样冒出来了,所有人却都认识他们,好像他们原本就生活在这里一样,但我能够看到一些,看到他们是虚无的。”
“后来我想,也许是她,那个死去的母亲,是她死后化作了厉鬼缠上了这个地方,是她带来了这两个家庭,让她们扮演她还幸福的时候。”
“但我可能想错了,今年开始小区旁边那个焚烧炉总是会自己烧起纸钱来,不少人都说看到一男一女在那里边哭边烧纸钱,这是那对夫妻当年做过的事情。”
“还有,小区附近偶尔会有奇怪的黑影徘徊。想来如今在这里,真真假假的一切混杂在了一起,而当年发生的悲剧似乎就要重演了。”
屋内沉默了好一阵,乔颜问出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余师傅看向她,摇了摇头:“我说过了,我只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但你能够进到这里来,本身就已经不简单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也小心。”
离开余师傅的家,乔颜伸手拉了拉身上属于谢全的外套,保留住身上的暖意。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谢全有些茫然,他没想到其中居然有这么曲折的故事,一时间有些可怜那个流着血泪的女人,但他也没忘记对方给他的死亡威胁。
乔颜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回去吗?有些危险。但逗留在外似乎也不见得多安全……
他们无言的往巷子口走,不多时便听到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在这个明月始终被阴云遮挡着的夜晚,余师傅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嘴巴最后张了张,彻底的失去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