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洛夫人的贴身嬷嬷红着眼看着面前憔悴的主子,她想起了小姐还没嫁人时那明媚的样子。
“听说我得的是瘟疫,这院子里的人都走了,嬷嬷你怎么还不走?”
洛夫人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却看得旁人愈发心酸,
“小姐!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怎么会抛弃你一个人呢!”
这一次,没有其他人在,赵嬷嬷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喊夫人,而是唤起了连柔芳未出阁时的称呼。
“嬷嬷,那你说,为什么我的亲生母亲却舍得抛弃我呢?”
赵嬷嬷忍不住泛起泪花,不知如何去劝解。
“嬷嬷,我知道,母亲她一定觉得我又给夫家添麻烦了,我知道,她一定又说我恣意妄为了对吗?”
赵嬷嬷沉默,因为她知道连柔芳说的是事实,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能让面前人再伤心。
连柔芳也就是洛夫人轻轻抹去眼角的眼泪,声音淡淡,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她就是这样。”
“夫人,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云轻和风软还等着您呢。”
昨日,来看病的太医说她家夫人活不过昨晚,可这不是撑到太阳升起了吗,赵嬷嬷在心里告诉自己夫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云轻...如今她在夫家过得顺心如意,我没什么好牵挂的了,只是每每想起十几年前的事,我还是对她心有愧疚...”
洛夫人语气一顿,转头看向旁边桌上的一只药碗,那是洛风软出门前放在院子里的。
当时洛风软或许觉得药碗放在院子里自有人端进房,只是现在那碗里的汤药早就凉透了。
“至于风软,她总埋怨我偏心,觉得我什么都教给她姐姐,而对她却什么都不教,可我只是不想让她吃那么多苦而已。”
京都没有人知道洛府夫人诞下二女儿之后疯了将近一年,那一年她眼睛里总会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幻想,每时每刻都感觉自己被一层透明的房子裹挟住。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好在洛升泰是个有良心的,耐着性子为她一直请外地的大夫诊治,后来她才慢慢变好。
可就在洛风软三岁的时候,彼时在宫里还是太后跟前礼仪女官的连夫人突然得了恩赐出宫,并且还封了成章乡君。
正当所有人高兴的时候,成章乡君却突然提出要带洛府一个小姐回老家悉心教导。
洛升泰认为成章乡君毕竟是太后跟前的老人,若是自家女儿能够得到她老人家的悉心教导,定然是一件好事,可只有洛夫人知道被成章乡君教导是一种怎样的残酷。
洛夫人未出阁的时候就已经远近闻名的名门淑女,而这名声的背后,是成章乡君时不时用鞭条矫正她的坐姿站姿,是练不出一首曲子就不能吃饭的规定,有时更要头顶着一碗水在大太阳天站上几个时辰。
儿时的记忆实在是太苦了,洛夫人不想自己的孩子像她一样,可又拗不过洛升泰和成章乡君,所以她狠了狠心,把年岁稍大一点点洛云轻送走了。
洛云轻以前是一个多么活泼的孩子,她爱笑,她爱在午后的院子里踢毽子,也爱趁着丫鬟们不注意下水塘捉鱼,可当洛夫人再见到洛云轻的时候,那孩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洛云轻变成了洛升泰想象中的样子:知书达理、仪态端庄。
可是当洛云轻端着标准的微笑朝自己开口说“原来母亲小时候这么累,幸好我也撑下来变得和母亲一样优秀了”的时候,洛夫人差点没忍住在人前哭出来。
后来她想用自己的方式尽量弥补洛云轻儿时该有的快乐,可洛云轻却只是微微摇头道,“母亲,我现在这样很好,你这样只会让我更难受更心疼。”
难受母亲小心翼翼的讨好,心疼母亲的来时路。
“母亲!母亲!你在哪里!”
着急的呼喊声打断洛夫人的回想,她一听便知道那是洛云轻的声音,
“嬷嬷,快,拦住轻轻别让她进来。”
因为沉浸在回忆里,洛夫人下意识喊出了洛云轻的小名。
洛云轻终于是被挡在了房门外,身后是急匆匆跟随而来的洛升泰还有闻讯赶来的成章乡君。
“云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规矩,说了你母亲现在不方便见人,怎么还往里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