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艘帆索战舰的侧舷处都集中了两到三个中队的火铳手,半个中队左右的跳荡长兵或长枪手,由于侧舷相接,荷兰人已经从尾楼和对面的甲板上开火射击,在火铳声中,时不时的有和记的战兵被击中倒下,然后迅速有军医官过来把人拖走。
这是一个相当怪异的场面,不仅宋克看的呆住了,军舰上的水手和士兵们也好不到哪去。不少水手都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四艘帆索战舰上和记士兵的表现。
对方还在列阵,排齐阵式,一队队士兵在轻快的鼓点声中迅速站在船舷边站好,哪怕眼前几步开外就有一个荷兰人在持枪打算射杀自己。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没有畏惧或恐慌。
这个时代也一样有锡兵,很多人喜欢玩弄,宋克也藏着一套,是他在巴达维亚利用职权叫公司的匠人打造的,打算托人带回国给自己的儿子。
那些锡兵摆在哪里,就是尽忠职守的样子,不管叫他们前行还是后退都只是动手就行了,玩锡兵的时候,人们很容易感受到上帝视角,就是自己是操持士兵生死的上帝,哪怕是在炮火之下死伤惨重,残余的锡兵也是指东打东,指西打西。
成年人玩儿几回就腻味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真实的战场不是这样,人们有私欲,而且有人勇敢,有人胆怯,有人遇敌则前,有人会犹豫不动,哪怕是悍不畏死的海盗,要么就是一窝蜂的暴燥而上,要么就是一窝蜂的落荒而逃,士气鼓起来和泄下去都很快
荷兰人在陆军上的成就相当有限,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几十年后他们会败在训练严格的法军之手,严重削弱了实力,在这个时代,火枪出现了,不再是中世纪骑士的对决,一个骑士带着几个仆从就可以主导一场战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西方的军事学正式开始了发展的过程,从瑞典方阵,到古斯塔夫的成就,西班牙方阵,然后是法国陆军,最终到拿皇的巅峰和普鲁士军人的辉煌,在其后的三百年内,排队枪毙的战术成为主流,冷兵器被彻底淘汰,整排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明知必死,却在鼓点声中迈着整齐的步伐稳步向前,整排的士兵被火炮轰倒,被火枪打死,一个个连方阵被打的一个人也不剩下,但接下来的方阵还是要继续向前和记摆出来的就是完整的火铳三排攻击阵列,可笑的是,发源地的欧洲现在也没有完成成熟的战术理念和实际操作,最少在陆军基础原本就弱的荷兰人这里根本还没有这种概念,看着商团军在阵列时,这些荷兰人要么发呆,感觉明国军人愚蠢,要么就是趁着机会多放几枪,趁机削弱着列阵商团军的实力。
所有一切的动作,都和商团军无关。
王敬忠就在帆浆战舰一号舰上,这些舰是消耗品,也就没有按和记此前的规矩取名,不然的话应该是以卫名来取,这样倒也是省事。
蒋奎和杰日涅夫做出决断之后,王敬忠等中层军官就是得到了指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上敌船,歼灭敌人,俘虏敌舰,不能使这一次的战事变成徒劳无功的僵持之局,如果打到最后还是不胜不败,对荷兰人来说还是胜了,对和记来说还是败了。
王敬忠还记得蒋奎的话:“诸将戮力而行,凡有临阵犹豫,推脱,退却者,必斩。”
他无声的笑了笑蒋奎的资历摆在那里,说这话也够格,但自己还是有些委屈感。难道做错了一次,就真的被人这么小视了去?
如果没有他王敬忠在,蒋奎会对李守信一手带出来的营级指挥么这么疾颜厉色?还不是因为自己曾经犯了一回错,蒋奎故意要这么敲打自己,叫所有人都知道,犯了军法,哪怕是沉沦之后再起,仍然会被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
王敬忠深吸口气他刚刚差点想摸自己的鬓角,前几天照镜子时才看到两鬓都发白了,在他的年龄来说,营养好,保养的好,根本不会白发,这白发和前一阵子的心境有关。
“就是这一次了。”王敬忠下了决断,同时他抽出军刀,站在侧舷边的第一列左侧。
在王敬忠身边是中队军士长,兼排面指挥,在军士长身则是旗手和鼓手,一旦军官下令,军士长会提醒和命令旗手舞动旗帜,鼓手敲动鼓点,至于进攻和发火打放的节奏和时机,当然是这些有经验的老兵来控制。
军官指挥大略,详细的细节由老兵们负责。
这是和记的传统,王敬忠站在排面一侧,实在是和传统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