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思来想去的朝朝,觉得还是第一个想法最有可能。毕竟小哥哥长得好看,她当成神仙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呀!
朝朝饶有其事地自我肯定,刚想说话的时候,余光乍然瞥见裴屿深的腿,她蹲下来凑过去。
刚想说“算了”的裴屿深,突然看到蹲着的朝朝撩起他的裤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终于放下心来似的露出一点舒心的笑容,她自我安慰地说:“还好还好,已经没有那个红印子了。”
在注意到裴屿深腿的时候,朝朝下意识里就在想,不知道屿深哥哥腿上的那道印子有没有消掉……
她的想法也瞬间付诸于行动,再三确认是真的没有了。
在放下裤脚前的最后两三秒,小团子没忍住上手轻轻摸了摸那道细长的疤痕,她抬起头对裴屿深认真地安慰道:“我发现了!它颜色变得更深了一点,屿深哥哥你再忍忍,很快就能好啦。”
裴屿深垂眸看着蹲在轮椅边的朝朝,被朝朝触摸腿部仅剩的那一点不自在被他轻而易举地压下,他的目光略有些怔忡地望着她,好像一眼就回到了昨晚。
“……”
刚才他的问题就算没有回答,也没关系了。
等朝朝放下裤脚后,裴屿深才缓缓说:“但痂该是颜色越淡,才算是快好了。”
“……”朝朝眼睛一瞪,挠了挠头怀疑自己的记忆,“是这样子吗?”
但还是赶紧安抚伤患的情绪最重要,十分没有立场的朝朝:“那就是我看错了,是颜色越来越淡了。”
裴屿深:“……”
朝朝撑着膝盖站起来,时至此刻,脑海里那些该想起来的和不该想起来的往事基本上都记起来了。
裴屿深看见脸色突兀僵硬的小团子:“怎么了?”
话刚落,就见小团子面色凄苦地往他膝头一趴,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宛若山间泉水,荡漾着圈圈波纹:“屿深哥哥,你会嫌弃我吗?”
裴屿深被这熟悉的提问打得措手不及,唇瓣张了张,难得卡顿了一下:“……什么?”
朝朝两手揪着他的裤子,小嘴瘪起来:“哥哥说我小醉鬼,酒品还不好……还、还说我醉了都比孙悟空还要难抓呜呜……”
“……”裴屿深一时间竟无从反驳,昨晚霍宅大厅状况频出,佣人们惊叫声不绝,是裴屿深隔着房门也能听见的。
“比齐天大圣还难抓,那不该很厉害吗?”
裴屿深说。
朝朝的悲伤暂停,愣愣地看着他:“你说的也好有道理……”
然而,下一秒。
“可是粑粑说未来十五年我都不能喝酒了!”悲怆的小团子情难自禁,当场以头抢地。
十五年啊这可是十五年呀!她、她现在才活了三年呢,十五年得有好多个三年了呜呜!
察觉到不对劲的朝朝呆呆地从少年的大腿上抬起脑袋来,“?”
她先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靠眨眼加载了下反射弧,而后“唰”地看向裴屿深,小奶音紧张极了:“屿深哥哥你有没有撞疼啊……”
在朝朝的认知里,裴屿深仅是因为生病走不了路而不得不坐轮椅,丝毫不知道他的瘫痪是就连知觉也失去了。
裴屿深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会疼的。”
睫毛上还挂着小珍珠的朝朝闻言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抚抚小胸脯:“那就好,可吓死我了。”
裴屿深其实想说,你在十八岁成年之前的确不适合喝酒,但想想现在对一个三岁小朋友讲成年未免太遥远了,这就和她说你还有五千多天就要高考了一样残忍。
裴屿深冷白的指尖轻柔地拭去小团子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就算是醉酒了,也很可爱。”
虽然是为了避开那个话题,但他说的是真话。
朝朝不自觉地眨了一下眼,那晶莹的水珠滚落在少年的指尖一路滑下,最后啪嗒砸落在地板上。
窝心极了的朝朝一把抱住裴屿深的手臂,“呜呜屿深哥哥你真好……”
几乎一句话就被哄好了的她自己抹干了眼泪,转而兴致勃勃地瞅着少年手中仍握着的那颗糖。
那飘来荡去的小眼神自然又刻意的,就差明摆着说她想要吃那颗糖了。
她想好了。
不吃白不吃,而且粑粑还不知道,那就这就是她的私房糖啦哈哈哈。
“屿深哥哥,这个糖糖不给我吗?”
见对方迟迟接收不到她的暗示,按捺不住的朝朝直接小手指着糖明示。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
少年修长的手指拢了起来,“不给了。”
论三个字把朝朝震撼在原地。
你还是刚刚那个哄她可爱的亲亲小哥哥嘛!是不是被人掉包啦?!
瞧见小团子不可思议的圆眼,裴屿深笑了起来,没有夹杂着伪装和嘲讽,是他第一次真切的纯粹的笑。
黑发白肤的少年本就生得俊朗,熔金般的日光斜斜地落在他身上,此时的一笑不禁让人幻视从前的天之骄子。
朝朝不知为何觉得,屿深哥哥就该是这样的——阳光的,松弛的,耀眼的。
此时的裴屿深仿佛在发光。
朝朝默默地盯了一会儿,悄然叹息一声。
算了,谁叫屿深哥哥长得好看呢。
啊不对,是谁叫小哥哥刚才哄她呢。
想通了的朝朝将少年的那只手往他怀里一推,小老太似的噫吁嚱:“哥哥你开心就好。”
这是大大的真话,因为吃糖能让人开心呀!
虽然这么说,但是朝朝亲眼看到裴屿深真把糖果放进抽屉里时,还是有点震惊的。
不按“朝理”出牌的裴屿深,面上仍是淡定从容的,那黑瞳里却是逐渐弥漫上浅淡的笑意。
他捏了捏朝朝的本命小揪揪,忽而想到了今早的通话,少年带笑的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裴屿深犹豫了下,嘴巴微启,然后又无声地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