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随风飘回来了。
朝朝刚吃好早饭,季家夫妻俩就携着他们大梦初醒的酒鬼儿子登门道歉来了。
他们来的时候,朝朝正在满怀愧疚地为小绿苗解开圈圈绕绕的彩带。
时泽小朋友醒来没多久就被爸爸妈妈押到了霍宅门口,他顶着哭肿了的核桃眼,小脸无精打采,手里还紧握着从爸爸那里抢来的奥特曼卡片。
从狭窄的视野里望见正走过来的朝朝,季时泽立刻张开手臂想给昨天没能告别的小伙伴一个大大的拥抱,“呜呜朝朝我……”
然而下一秒,他就注意到小团子脖子以下缠得歪七扭八的彩带,顿时犹豫了一下。
也就这一下工夫,追上来的季父毫不留情地摁下季时泽的脑袋,“快道歉。”
季时泽耷拉着脑袋,“朝朝对不起……我没想到那酒不能喝……”
朝朝艰难地从彩带里抽出她的手臂,表情很疑惑:“这不是我们一起找的宝藏吗?味道很棒呀,为什么要对不起?”
闻言,季时泽低垂的脑袋瞬间抬头,有一种碰上知音的欢喜,“对!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爸——”
“咳!”时泽妈妈在他背后不咸不淡地咳嗽了一声。
遭到血脉压制的季时泽顿时讷讷无言,只睁着他水肿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小团子,小心地试探:“朝朝……你没事吧?”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昨天做了好多前滚翻就快做秃噜皮了呜呜。
季时泽还听见玲玲妈妈和他的妈妈打电话说,玲玲回家壮起胆子哐哐吃了一罐软糖,现在被勒令禁糖一周了。
就是不知道年纪最小的朝朝……
呜呜朝朝妹妹,是哥哥没有保护你……
在两颗小核桃的注视下,小团子的脑海中顿然涌现出许多不堪回首的记忆,她的眼神不由飘忽起来,声如蚊蚋:“也…也没什么事吧……”
她沉重地拍了拍季时泽的肩膀,“就让这一切过去吧。”
身后的季父觉得这台词有点耳熟:“?”
他的眼神顿时富有深意起来,看来昨晚霍家也不太平呐。
当然这次季家登门道歉必不是空手来的。
季时泽往后一挥手,司机叔叔携着一大捧升级版小气球闪亮登场!
琳琅满目的气球即刻占满了小团子的全部视野,什么小猪佩奇的、喜羊羊灰太狼的、奥特曼的……
朝朝张大嘴巴:“哇——”
起猛了,一觉醒来美梦成真了。
佩奇真的向她飞过来了!
时泽哥哥怎么知道我这回来只带了一只小气球有点孤单的!
旁观这一幕的江迟,霎时想到了在古夜亭别墅里那成群结队的动物气球,“…………”
现在的小朋友交往都是拿小气球当通用货币了吗??
季时泽一家还赶着去玲玲家,给了道歉礼物后就匆匆离开了。
在他们走后,朝朝就捏着那捆细绳,一脸恍惚地呆坐在沙发上。此时的她也想到了留在家里的一众爱妃们,再加上手里的这一群,那就有一二三四五……好多好多只了。
半晌后,思考许久的朝朝郑重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想好了!
以后一三五陪小动物们,二四六陪佩奇喜羊羊,周日就左拥右抱。
自认为精通后院管理的朝朝,满意地点了点头,消解了最后一抹疑虑后,立刻张开双臂欢欢喜喜地抱住每一只小气球,黏糊糊地亲上一口:“你们就放心吧,朝朝绝对不会辜负你们的!”
就在朝朝与小气球们卿卿我我的时候,保姆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柔声提醒道:“朝朝小姐,裴少爷说你的小白羊还在他房间里。”
正同一众新妃快活嬉戏的小团子:“啊?”
……
“咚咚咚。”
“屿深哥哥我进来啦。”
朝朝推开房门,杏眸瞥见书柜旁边的小白羊气球,清澈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丝心虚。
小羊小羊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忘记你,就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裴屿深如他来的第一日那般坐在窗边,平静地眺望着窗外的花园景色。
听到动静回首看见朝朝的那一刻,心底努力抑制住的忐忑瞬间蓬勃滋长,冲破了他表面维持的冷静。
少年垂放在腿上的手一声不响地慢慢揪住那片西裤布料,嘴上却是无比淡定地道:“你的白羊气球还没有拿走。”
小团子眼睛过于澄澈也不是什么好事,譬如说里面的心虚情绪一览无余。
裴屿深半垂着眸,语气似乎淡了一点,但他的面不改色又让人觉得这徒生的冷意,不过是他们的错觉。
“还是说你现在拥有的气球太多,已经不需要它了?”
季家三口子登门道歉附送气球的事,裴屿深也知道,甚至还撞见了某团子乐不思蜀的模样。
这一顶帽子下来,唯恐小白羊误会的朝朝连忙摆手:“当然没有了,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小羊呢!我发四!真的没有!”
竖起四根手指头的朝朝小声地狡辩着:“我就是想多留小羊一会儿……”
……呃?这个理由好像相当可以!
“没错就是这样哒,我是打算迟点来接小羊,让它多陪陪屿深哥哥。”陡然找回了底气的小团子直起小背脊,信誓旦旦地扬言道。
裴屿深本就没打算为难她,他手里藏着朝朝昨晚给他的糖果,他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
裴屿深并不爱吃甜的,但是对小团子来说,糖果就是能给她带来十足快乐的存在。
裴屿深向她摊开掌心,“拿去吧。”
小团子仿佛是嗅着味儿跑过来,见到躺在少年手心里的粉色糖果,圆圆的眼睛流露出惊喜:“这个是给我吃的吗?”
“它本来就是你的。”
裴屿深另一只垂落在轮椅边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声线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分,“……你忘记了?”
他刚才一直在想的是,如果朝朝醒来就忘记了怎么办。如果只有他记得,只有他记得的话……
朝朝本来还在想这糖果居然和她常吃的一样,这猜想突然就被屿深哥哥证实后,欢乐的小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茫然。
她悄咪咪地瞄了眼惯穿白衬衫的裴屿深,杵着脑袋露出认真思考的小表情——难道自己也把屿深哥哥当成了神仙,还上供了一颗糖咩?
事实证明,朝朝是真忘记了昨天把裴屿深当摇摇车投糖币的事了,因为她本人觉得自己就是在坐摇摇车,一觉酒醒了也只是把它当做了一场感人的梦。
就在小团子苦苦琢磨的时候,房间里陷入一阵寂静。
在朝朝愈来愈长的沉默中,裴屿深的指尖逐渐冰凉,深黑色的瞳孔里似乎有一簇亮光在缓缓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