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辞的瞳孔蓦地放大,遥遥地在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卑劣阴暗的影子。
巨大的恐惧如潮水般席卷他的心肺,他喉间哽住,尝试几次后才哑声哀求:
“不要看……”
求求你。
沉默许久的谢景丞把朝朝转了个面,“有血,别看。”
朝朝还没有回过神来,恍惚地问:“……真的是虞辞哥哥吗?”
谢景丞唇线抿直:“嗯。”
顿了顿,他垂眸,“他这样你就不喜欢他了吗?”
朝朝愣愣地看着他的下巴,思考了好几秒,“我……”
背后骤然响起一道响声。
原是虞阳趁人松懈,拿石头敲了虞辞的头。
司机一个健步冲上去立马将人制服在地。
嘿想不到吧,他个开车的当年还是跆拳道黑段冠军呢!
朝朝听到身后不正常的动静,顿时担忧地要转过去,谢景丞顿了顿,终究是松开了手。
虞辞背靠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腥甜的鲜血从额角淌下,濡湿苍白的嘴唇,洇开一抹艳色。他竟是一点也不敢往旁看,他害怕小姑娘的恐惧、厌恶、远离……
每念一个词,虞辞的心脏就如破了洞似的疼。
疼到指节发颤,痛到眼眶发涩。
那些腌臜的、阴暗的,不过躲在暗处窥伺着,像荒野的鬣狗等待啃噬的时机。
就算被压在地上,男人的嘴仍不停歇,污言秽语,神似癫狂。
快要愈合的伤口被血淋淋地横陈于人前。
虞辞以手盖面,呜咽着轻笑,眼尾的红痣燃烧着一股沸腾的死寂,如濒死的鱼沉没于淤泥,他低声地一遍遍重复:“不要听…不要听……”
两只温暖的小手覆盖住他的耳部。
虞辞恍惚着睁眸,平日温柔清冷的眼眸内里是一片潮湿的猩红。
朝朝捂着他的耳朵,奶音软软地安慰:“听不见了听不见了……”
虞辞怔怔地看着她。
男人头已晕晕乎乎,但不忘大骂:“真是扫把星,你那发财爸不要你,生了你你妈就疯了,谁领养你也没好结果,你当初就该跟着我姐一起死——”
“你你你不要乱说话!你这个大坏蛋!”
朝朝站起来气到跺脚,看着地上的坏人,小小的拳头攥紧了,杏眼怒睁,小嘴抿住。
好脾气的小团子少有的发怒了。
朝朝重新蹲下来,心里涌上莫名的委屈,为了虞辞哥哥。
朝朝虽然年纪小理解能力有些慢,但并不是笨,那些事虞阳来回说了好几遍,朝朝也知晓了大半。
就比如,哥哥说爸爸妈妈出远门是骗她的。
朝朝软糯糯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虞辞哥哥你别听他说…你你好好活着,朝朝很高兴的…”
虞辞紧紧地盯着她,想从她眼睛里捕捉出一丝一毫的嫌恶或是畏惧。
没有。
一点也没有。
虞阳瞧着这一幕吐了一口血沫,他曾经想找虞辞养父母借钱,跟踪这家人好些天,钱没有得到,但有意外之喜。
他狞笑着喊:“小姑娘,你不知道吧,他这人举报养父坐牢害人家庭破碎,之后还为了夺家产害后妈……”
谢景丞利落地一脚踢歪他的脸,牙齿瞬间掉落好几颗,他冷冷地睨着尘土里的渣滓,“不会说话,可以当哑巴。”
虞辞看着小团子,半晌哑声问道:“我…朝朝会觉得我是坏蛋吗?”
冷白的指尖紧张地蜷缩着,想听见又不想听见回答。
朝朝小小地沉吟会儿,然后轻声问:“那些人都欺负了你吗?”
虞辞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你犯法了吗?”朝朝犹疑着问。
虞辞没料到这个问题,过了几秒才哑声道:“没有。”
他所做的不过是把肮脏的事实摆在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