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玖玥打从进门就一直怀揣着吃着吃着饭徐郅恒能突然敲门的小期待,希望他也能像爷爷和方柔一样给她个惊喜。
可开餐落座后,爷爷表达完对舅妈一桌子菜的谢意和两家即将结为亲家的欣慰喜悦后,便自然宣布:“二小子活儿没干利索,去国外收拾残局去了,他爸也赶过去了,一时半会儿没脸过来,我老头子说话算,趁着天儿好,代表我们老徐家上门来提亲。”
他手握酒杯,看向对面的兰楚安:“安子,你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尽管提。”
爷爷说话神态并不凶,可语气沉稳有力,有一种令人由衷信服的威力。
兰楚安可以对着徐郅恒没事儿找茬,对徐司令不敢有意见,他一手捏一手捧地端起酒杯,态度端正:“首长,我们家没意见,丫头自个儿乐意,就都按徐家的规矩来。”
爷爷端杯,皱纹里透着喜色:“好~~~!我们家的规矩就是速战速决。”
‘当~’
众人碰杯,只为相聚庆贺,没人玩儿命干杯。
“好酒!”爷爷喝的是舅妈赵天楠自己酿的葡萄酒,她自己喝着玩儿的,度数很低。
撂下酒杯,赵天楠张罗:“来吃菜,首长,大姐,我也不会做什么硬菜,招待不周,请多担待。”
方柔温和笑应:“突然上门叨扰,是我们不礼貌,您看我也不会做饭帮不上忙,我叫了家里的阿姨赶过来,明天叫她帮忙做,您就不用受累了。”
赵天楠和许玖玥实在掩饰不住心中诧异,对上眼神腹语交流。
赵天楠:‘什么情况?这怎么连炊事班都带来了?’
许玖玥:‘不知道哇!要不你问问?’
没等问,爷爷开口解答了疑惑:“外面的饭菜我吃不惯,我这两天想让九丫头陪着我在阳城转转,你们这楼梯不高,三层我上着都不用歇气儿,叫方柔跟丫头睡一个房间,我睡二小子的房间。”
许玖玥内心疯狂os:‘你们家二小子在这儿并没有房间!他也是借住我哥的房间!’
赵天楠犹豫道:“嗯……首长,您愿意歇在这儿我和老兰特别高兴,可我不太熟悉您平时的接待标准,不知道……”
兰楚安打断:“哪有什么接待标准,过去行军我们经常借住在老乡家里,成!九丫头,这几天的行程你安排一下,明天我找几个小子过来陪着。”
爷爷:“那倒用不着,这边军区给我安排车了,出来进去也有人跟着。”他看向阿全:“你睡沙发。”
阿全:“是。”
一顿饭吃的全是问号,不过爷爷确实比在自己家里的时候温和不少,偶有几个笑容也称得上慈祥,许玖玥慢慢放下心中疑虑,想起楼下停着的几辆军牌车,权当是老小孩儿图热闹,试图跟老百姓联络感情吧。
可徐郅恒突然出国,连个微信都不给她发,她就有点不乐意了,她坐动车信号好、不曾关机,他上飞机之前怎么也得有个歇脚儿的工夫吧。
哼!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爷爷和舅舅有很多共同话题,言语和神态间流露的默契,正是任何情感都无法精确比拟的战友情。
饭后各自收拾,袁莹和枝枝离开,阿全化身警卫员勤务兵,伺候着怡然自得的爷爷歇下,许玖玥第n次按亮手机,很多未读消息,大多是阳城的小伙伴呼她出去玩儿,徐郅恒杳无音讯。
她实在憋闷,发消息过去:【由于你的爽约你的私人导游改接了伴驾爷爷的订单像你这种不守信用的甲方以后就该收你订金你临时改行程我还能落点真金白银】
咻的一声,消息一出,石沉大海。
许玖玥化身寂寞深闺小怨妇,方柔化身知心婆婆。
两个人从分享护肤品擦脸到讨论睡衣质地,自然的就算不像亲母女,也至少算一对感情不错的姑侄、姨甥。
躺在床上,许玖玥还是忍不住对未来婆婆念央儿:“方阿姨,国外的篓子很棘手嘛?我看您状态也不太好呢,是不是也担心呐?”
黑暗里,方柔放肆皱眉担忧,努力心平气和:“生意上的事儿我也没了解那么细,怪累的。”
她岔开话题:“我和爷爷突然过来是不是耽误你跟小朋友聚会了呀?你要有事儿就忙你的。”
许玖玥:“没有~~~除了2号要跟舅舅舅妈一起参加个婚礼,这两天我都没啥事儿。”她在心里补了一句:‘原本这个假期就想每天都跟徐郅恒在一起……’
方柔:“像你们这个年纪,这几年就都开始扎堆儿结婚了,过几年就一个挨一个要孩子,到时候孩子都差不多大,一起长大,又是一波发小儿,多好。”
许玖玥试探着问:“方阿姨,徐郅恒说他想等他三十以后再要孩子,您会不会反对呀?”
方柔轻笑:“这事儿你问我还真没用,但奶奶一定会反对,奶奶倒不是认定‘女人生来就是传宗接代’的老顽固,但她看中人丁兴旺,她自己没有那么厚的儿女缘,就希望子孙满堂,当年我和你叔叔忙创业,我又想着对你们大哥视如己出,没打算再要自己的孩子,奶奶就跟我冷战过一阵子,她虽然没干过农活,但看见过田间的妇女大着肚子、背着孩子劳作,认为女人天生就应该比男人多一份责任,为这个家忍耐、付出的责任,她亲口说的,早晚都得要,想要就趁早,先成家,后立业,徐凯的妈妈就是奶奶做主让进的门儿,不到20就生徐凯了,后补的结婚证。”
许玖玥心生好奇:“那您跟叔叔在一起的时候,大哥多大呀?”
方柔:“不到7岁,不过他妈妈在他两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他没印象也没感情,很开心能有个妈妈,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些为难继母的情节。”她轻叹口气:“唉……徐凯比他爸爸命还不好。”
许玖玥:“大哥的妈妈怎么过世的?生病?还是意外?”
方柔:“你叔叔没跟我说,是奶奶告诉我的,老大妈妈是产科大夫,被——改造,但家里一直疏通着关系,说好了配合流程走过场,半年就能回来,开春去,秋天就回,不过冬,不遭罪,而且就在冀州离家也不远,可是再怎么有关系到了那边该干的活儿也躲不过,有一天中午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晕过去了,就没醒过来,那时候车马慢,传信儿的人还没到城里头打上电话,人就已经没了,村儿里人都说她是身娇肉贵,热死的,实际就是中暑,现在叫热射病。”
方柔再次轻叹:“也是个苦命的人,若不是营养跟不上、休息不够,怎么会挺不过去。”
话题略沉重,许玖玥只是想大概了解徐家成员架构避免说错话闹纰漏,并不想勾起方柔对苦日子的愁绪。
她往方柔身旁挪了挪,语气欠欠:“那您跟叔叔呢?是自由恋爱还是包办婚姻?”
方柔反杀:“你跟郅恒是谁追的谁?”
许玖玥嗔道:“您这不是玩儿赖嘛?我先问您的~~~”
方柔:“我刚才都回答你好几个问题了,咱俩一替一个问题,轮着来。”
许玖玥:“说话算话哦,我说您就说。”
方柔:“成~”
许玖玥:“追的话嘛,肯定是算他先追的我,但没准儿是我先看上他的,徐郅恒太帅了真的,方阿姨您知道嘛,有一次我手受伤了,他给我上药,轻轻握一下我手腕我都小鹿乱撞,一抬眼,就对着我放电,那时候我俩还不熟呢,他还在单位折腾我,总找茬儿,特别腹黑,腹黑您懂吗?……就是像狐狸一样,狡猾、满肚子坏水儿……可是私底下跟澍哥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他又像变了个人似的,我怎么气他他都不生气……嗯……不过后来他也生气了,可能我太闹了吧,他还揍过我一顿……”
方柔心态很年轻:“说不定他给你上药的时候就喜欢你了,郅恒很怕麻烦,小时候那帮孩子来家玩儿,叫他搭把手递东西他都不肯,仁澍比他还不如,我记得有一次馨儿摔了,哭的跟什么似的,谁哄都不好,还是郅恒给她膝盖消毒上的药,我跟郅恒也闲聊过,他喜欢妹妹,很想有个妹妹,还问过我为什么仁澍有妹妹他却没有……唉……”
许玖玥心里一荡,怪不得仁馨会喜欢他那么多年,大概是模糊了喜欢和依赖的界限,一个比亲哥还暖的大哥哥,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单对她温柔细致,少女心事,很难控制,一发而不可收拾。
婆媳俩顺着小两口的甜蜜恋爱经历聊的满屋子粉红泡泡,都笑的合不拢嘴,说好的一替一个问题,许玖玥和徐郅恒那点儿事儿全叫方柔给套出去了,与其说她是疏于防备被方柔掏空心思,不如说是因为见不着徐郅恒、为心底的委屈找一个出口,回忆里的甜,化解一厢思念……
咯咯咯~~~
许玖玥讲到她装喝多诓徐郅恒,去药店办会员免费领#那一晚的经历,俩人均是笑的差点岔气,四手自然地交握在一起。
方柔:“呵呵哈哈~~~真有你的小九,奥斯卡欠你个小金人儿。”
许玖玥:“哈哈~~~方阿姨,您也太洋气了,这经典语录都知道,您该不会是穿越的吧?”
方柔:“嘿~真没准儿,我接触新东西很少会觉着陌生,虽说不能预见未来,可看人看事也挺准的,很少走眼诶~~~”
许玖玥:“我妈也是,特前卫,穿衣风格也贼洋气,明儿我找我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儿给您看看,哪套拿出来现在看都特时髦!我小时候还听过她唱粤语歌,特标准,我长大以后问过我舅舅,他说我妈就去羊州倒腾过几趟电子表蛤蟆镜什么的,没在那边儿长待过,应该就是跟着磁带学的,我语言天赋可能就像她,我没见她跟外人吵过架,就跟我爸,从来没输过,因为还没开始,我爸就怂了,知道吵不过她~~~哈哈哈!”
方柔语气放软,轻轻的:“你爸爸妈妈感情一定很好,人一定也很好,把你生的这么好,养的这么好,被郅恒找到,就是块宝。”
许玖玥:“哟哟哟~~~这怎么还酸上了?着急给我当妈?”
方柔:“你现在叫我就答应,不过这大半夜的,我可没准备改口费。”
许玖玥:“这不合规矩吧,那屋那个老革命和他的大户人家夫人知道了会不会说咱俩坏了章程?”
方柔:“我们先不叫他们知道,偷偷的,背着所有人,包括你老公和我老公~~~”
许玖玥胸腔汩汩热流往上顶,安静的室内,灰蒙蒙的,两个人能互相看见对方的身形和面部轮廓,看不清表情。
终于明白徐郅恒那勾人的本事是哪儿来的了,敢情是祖传的,方柔这循循善诱调动人情绪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若是从政,绝对是外交界的霸王花,温婉有礼,却谁都惹不起。
来吧,如同大胆交友、放肆迎爱,让真挚的亲情来的更猛烈些吧!
许玖玥深吸口气,强压翻腾的气血,时隔十年有余,再一次开口叫出久违的一声:“妈~~~”
方柔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睡吧,宝贝,谢谢你愿意做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