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九!喊你爸和你哥回来吃饭!”
周四一早,徐郅恒被晨梦唤醒,嘴角噙着笑。
他一直有个算得上优点的好习惯,过去不论怎么爱玩儿,一旦有重要的课业要完成、有优质的投资项目要挑战,他都会肃清身边纷扰全力以赴,爬梯不参加、竞技先暂停、女人更是要赶跑。
圈子里的哥们儿都知道,他一个,仁澍一个,都是间歇性发浪,忙起来六亲不认,谁找都不理会。
自认对许玖玥自控能力几乎为零,竞标风情街项目这几天,他狠下心不跟她联系,只想速战速决。
今天是评标开标的重要日子,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跟鬼子一争高下。
一边洗澡一边回味刚刚的好梦,那熟悉的胡同、温煦的阳光,仿佛就在眼前。
梦里,他蹲在胡同墙根底下看蚂蚁搬家,身侧蹲着个小孩儿,两个人都是背影,看不出那小孩儿是男是女,两个人看了很久,从晨露清冷看到旭日东升,如果不是许玖玥一嗓子把他喊醒,他可能要蹲在那儿看一整天。
‘艾九,一定是个小姑娘的小名,就ta了,我闺女以后就叫艾九。’
‘你哥,看来蹲着的小孩儿是个臭小子,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越想越香,他断定这不是梦,许是老天赏了他短暂穿越的能力,穿到几年后看了眼自己美好的未来,不然一切不可能那么真实。
强压将美梦分享给许玖玥的兴致,厉兵粟马,整装待发。
华国政府不允许外籍独资,此次与远舟集团竞争星海风情街的企业原本有十几家,一路披荆斩棘,到最后仅剩三家。
最有实力的是华旅集团,资产过万亿,实力远超远舟,但项目负责人年过四十,主创团队在会上发言的态度也以保守为主,列举的案例均以其他城市的成熟旅游街区作为参考,无法突出星海特色,上头提示修整,实则就是给了黄牌,走到最后也不过是凭借国企的面子陪跑。
黑马是思源集团,以农产品和食品起家,资产略逊远舟一筹,涉及地产、制药、传媒业等多种业态,唯独旅游业,在国内市场并无根基,但其合作伙伴r本蓆藤集团在国际商界赫赫有名,实力不容小觑,有风声流露蓆藤或将一次性注资65亿华币拟建风情街以示与华国企业长期合作的诚意。
第二次与蓆藤集团过招,徐郅恒虽然赢过一次,却并未轻敌。
星海风情街主题待定,有r企加入,全资入股却与思源集团平均分持股份,必定是要掌握话语权打造有其国特色的文化旅游商业街。
如果公开招标,大众绝不可能允许这样的街道建在星海这个有着特殊伤痛记忆的城市,倘若商业街落成,蓆藤拉来更多r企投资进驻,这条风情街无疑将会成为完全违背国民意愿的新殖民地。
资本战役不能完全只靠数字,增加标的总值以资金打击对方显然是最笨的方法,不是远舟没钱,是现如今有着更攻心的方法抵制外资入侵,何苦要为他人叵测居心与同胞企业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投资与收益不成正比显然没有继续争取的意义。
徐郅恒并不支持抵制r货,料理、电器、汽车这些利民经贸往来并不会对国民生活造成不良影响,反而,引进r本品牌在国内建厂、吸纳有邻国特色的消费体是拉动内需的良好经济政策,然而打造一条极具他国风情特色的商业街道,绝对是具有指向性的圈地求荣,看上去是吸收了r企投资,实际上是帮助他们赚国人的钱。
30万把扇子全是字,合上却是空白的。
想要阻止这场暗藏阴谋的商业入侵,还是要通过唤醒同胞的良知,捭阖纵横。
一上午的评标大会、分会告一段落,星海市建和旅游局负责人向静候的各企业代表宣布午休,下午进行开标。
徐郅恒通过领导关系牵线,主动约见思源集团董事长万思源共进午餐。
万思源在某些场合与徐厚远打过交道,对徐郅恒这个商界后起之秀也十分青睐,只不过,各有各的方阵,利益不共通,想法自然也无法苟同,他表面和善,实则内心充满警惕。
徐郅恒礼貌迎人入席:“万董,小侄徐郅恒,有幸能与您眼光一致看中星海的城市前景,希望能借此机会结识您,日后在其他领域有机会与思源集团合作共赢。”
万思源面相和顺:“徐总头角峥嵘风华正茂,气度比当年的徐董更胜一筹,可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如果我们能提早共同介入这个项目,说不定这次即能结为盟友,只可惜,这次的风情街看似小菜,实则利好头盘,无论徐总是否看中,我思源这方,都不会轻易放弃。”
时间有限,徐郅恒没法跟他打太极,语气坚定地主动出击:“各家提交给星海市建的竞标方案都处于保密阶段,唯独思源的标底有风声泄露,连我这个竞争者都知道蓆藤的野心,可见万董的信心就建立在合作方强大的经济后盾上,我们不能否认两国正处于气氛友好的时代,但即便如此,历史无法被掩盖,我们没有权利替父辈原谅,思源集团是食品快消行业的佼佼者,一直是被民众拥戴的良心企业,希望进军旅游业的头盘菜,无论从主题还是卖相,都不会叫我这个当小辈的……”
他原本恭顺俊逸的脸上忽然挂上一丝略带嘲讽的浅笑,接着出声:“……和百姓失望。”
万思源眼皮绷了绷,略下垂的面颊微微耸动,避重就轻:“类似的文化风俗街羊州有、平江也有,很多年轻人过去打卡,商户生意火爆收益颇丰,媒体关注度也一直居高不下,我们打造一条富有邻国文化元素的街道是尊重他国文化,合理引入迎合消费者习惯的旅游业态,徐总若是上升到良心,未免过于混淆概念小题大做了,况且我们也没打算限制商户国籍,更不可能禁止在风情街销售国货,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会叫任何人失望。”
徐郅恒面色略微冷凝,语气咄咄逼人:“看来万董是做过功课了,那您不妨赐教一二,为什么羊州能建、平江能建,金陵却没建?不如咱们赌一把,思源和远舟都退出竞标,您去阳城试试看?圈地之前把消息放出去,看看这条街,会不会被阳城的百姓,踏.平?”
万思源老脸紧绷不答复,碍于身份,紧盯着徐郅恒不能发难,右侧肩膀和上臂衣料的浮动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焦躁和不安。
徐郅恒起身为他倒了杯茶,重新挂上谦恭的晚辈脸,平静从容地传递自己的认知:“万董,我对东北其实并不了解,这是我第五次踏上这片土地,东北有很多名片,幅员辽阔,城市也各有风格各有特色,比如龙江,就是一座颇具俄罗斯风情的城市,我们从不以一个城市将他国风情作为名片而感到耻辱甚至愤怒,反而推崇这种象征友谊邦交的文化底蕴,究其根本原因,有良知者心知肚明。
我在星海投资有一部分我未婚妻的原因,她是阳城人,就是东北人,东北人在外面不分省市,都来自东北。
星海是一座英雄城市,如果思源集团独资或与其他企业合资打造风情街小侄绝不反对,当地百姓也会举双手欢迎您的企业入驻这片土地,振兴东北。
说实话,如果这个项目不赚钱,我也不可能败家到砸钱听响只为取悦红颜,我不赞同您与他国集团合资也并没有上升到国情那么大的格局,只不过,万董,本该是利国利民的城市建设,若是因为一些有争议的元素让百姓心里不舒服,相信思源除了收获一次投资失利的教训,还会收获一个无法抹除的骂名,就如同历史一样,无论您日后做多少公益、建多少所希望小学,犯过的错误就在那里,会随着思源的每次出场,反复亮相,绝不会缺席。”
两人均是亮出底牌,虽是没有唇枪舌战,但剩余的短暂时间并没有刻意维持表面太平,他们把各自的助理都支出包间,继续谈判,没给对方任何许诺,也没有竞争者的针锋相对。
一顿水米未进的午餐结束,万思源静默片刻后对徐郅恒宣布:“我要留在这里吃碗面,我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少吃一顿没关系。”
徐郅恒优雅起身,绕到万思源身侧伸出右手:“好,万董,希望下次见,我们不是站在对面。”
万思源没起身,短暂回握后轻轻点了点头:“好,徐总,自便。”
原本的开标大会因为一方突然宣布退出临时改期延后,星海市建和旅游局邀请仅余的两家竞标企业——华旅集团和远舟集团到星海风情街现场勘查,明确表示,双方的投资估算并未达到上层建筑改建旅游区的心理预期,希望华旅和远舟能结合旅游区的地理位置、风土人情以及星海沿海城市的优势重新提交报价,一行人乘车辗转前往目的地。
不费一兵一卒打退敌人,徐郅恒并未因此沾沾自喜,与当差的打交道,更要发动最强大脑。
步行在残垣断壁上,项目负责人虽未直说,但也表露了希望通过这个项目获得更大利益。
某领导:“思源集团虽然退出了风情街项目,但已与我方达成共识,会在今年完成注资,在星海设立三个企业,至少解决两万人就业,还有,纳税5亿以上,我们对于思源这样的良心企业退出风情街这样有前景的项目非常痛心……”
面前的发言人代表背后的势力说了很多官话,徐郅恒偕同杨帆等团队成员认真听,并未在此表明任何态度,华旅同样保持缄默,这话原本也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看来,五一前将项目落听的设想很难实现了,拜别众领导和华旅集团的团队,徐郅恒又跟杨帆等人在工地附近转了转,罗列出一些新的问题。
风情街后身有个河沟,原本的规划是要治理污水后改善成景观河,现在被迫要增加预算,不如设置一些游船项目或者水上餐厅一类,提升这个区域的可利用价值。
徐郅恒抬脚宣布:“走,去河沟那边再转转。”
有助理拿着图纸,有助理捧着轻薄的笔记本电脑,一行人在河沟边忍着臭气熏天的刺鼻气味讨论了半晌。
张明光始终警惕周边环境,未曾懈怠,虽是光天化日,可他鹰眼如钩,360°循环防备。
耳侧有一丝微妙的光点划过,张明光大喊一声:“保护二少爷!有狙击手!”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推开徐郅恒显然已经来不及,随着张口,他纵身一跃,以血肉之躯挡在徐郅恒身前。
子弹从河沟对岸的草丛中射出,射程很近,威力甚至超乎张明光的判断,除了经验丰富的退伍军人和有着射击经验的徐郅恒,没有人听到子弹呼啸的声音,js狙击枪被安装了消音器,从张明光左侧肩膀穿透,钉入徐郅恒的左心房,偏上……
随着跌落,徐郅恒听到了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枪响,这次不同于刚刚,都有声响,同时伴有自家手下的暴吓怒吼,他们不断喊着“二少爷”、“光哥”……
原来心头肉中枪真特么挺疼,那也没有当初差点失去他的心头肉疼,
还可以,能忍。
完了,明天去不了阳城了,取子弹也得费些工夫,不能伤她,只能气她,就骗她说太忙要缺席订婚宴好了。
自家阿尔法的后排座椅被他的鲜血染红,徐郅恒咬牙忍着没顾上说话,没事儿,死不了,他还没见着他闺女呢。
中途迎上赶来的救护车,鹏飞一个大男人握着他的手哭的像个孩子,嘴里呜呜着一直说废话。
徐郅恒不耐烦听:“别特么哭了,我死不了……咝……”他努力抬手点了点胸口偏右位置:“我心长这儿了,偏着呢……”
随着鹏飞哭声渐小,他咬着牙交代:“别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