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上卿可有所猜测否?”
韩仓、曹冒和齐艾在院门外毫无营养的问答着。
问答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灵魂本能在尖叫,让他们一万个不愿意踏入眼前这座小院!
可惜,拖延是没有用的。
许是有仆从传讯,许是嬴成蟜听到了院外的交谈声。
嬴成蟜的爽朗的呼声从院内传出:“可是韩上卿、许大夫、曹大匠、齐大匠已至?”
“入主屋叙话!”
韩仓、许旻、曹冒、齐艾四人脸色齐齐一僵。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嬴成蟜还真就在这臭气熏天的院子里等着他们呢!
即便再不情愿,四人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拱手:“唯!”
退后两步,深深吸了一口还算干净的空气,四人一齐上前走入院内。
恶臭之气自四面八方紧密的包裹住了韩仓四人。
韩仓四人下意识的加快脚步走向主屋。
然而当齐艾推开主屋房门的那一刻,一股浓郁到极致的恶臭之气好似凝成实质一般迎头撞来,好悬将齐艾撞了个踉跄!
许旻浑身汗毛乍立,脸色肉眼可见的绿了起来,双眼更是涌出了浓浓惊恐和震惊。
只见主屋左侧竟有着一桶又一桶的屎和尿!
主屋右侧同样摆放着一个个木桶,只不过木桶中承载之物变成了植物残骸、厨余肥料、骨头等各类垃圾!
许旻严重怀疑这里其实是长安君府的垃圾场!
而在如此恶臭脏乱的环境中,身穿布甲的嬴成蟜正站立在一个木桶旁,手里还拎着一根不知在哪个桶里搅拌过、仍沾染着黄褐色流体的木棍!
你跟我说眼前这人是长安君?
不!
我不能接受!
看着惊呆的韩仓四人,嬴成蟜笑了笑:“遭不住了?”
“且随本君来!”
将木棍放在一边,嬴成蟜带头走出主屋。
韩仓四人如遭大赦,也跟着嬴成蟜离开了此地。
然而嬴成蟜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愿那般离开此院,反倒是走进了偏房,翻出了几套衣裳,口中叮嘱:
“浊臭当防,然浊臭只是小事,疫病才是大事,切切不可有丝毫马虎。”
“本君已在令女工缝制更适合于此地劳作的防护衣物,以掩全身。”
“不过在那之前,且先穿上这高靴布甲,再戴上这羊皮手套,还有此物,本君称之为口罩,以掩口鼻,亦当佩戴严实。”
韩仓担忧的看着嬴成蟜:“韩夫人可有请祝由医乎?”
嬴成蟜脸色一黑:“韩上卿大可放心,本君没疯。”
将四套衣服塞进四人怀中,嬴成蟜指了指几处被帘子隔起的更衣室:“四位且先去更衣。”
“余下之事,稍后再说。”
看着被塞进怀里的衣裳,韩仓眼中惊慌之色更甚。
这还没疯?
这分明是已经疯到极致了好不好!
本官就说君上年岁尚小,不能由着君上屡屡出征。
果不其然,过重的杀戮、残酷的战场和频频使用金汁作战的战斗过程扭曲了君上的心智,竟令得君上疯癫如斯!
韩夫人为何还不速请祝由医来为君上诊治?
反倒是任由君上玩屎玩尿!
韩仓有心迅速离开此地,去请来大秦最好的祝由医。
可面对嬴成蟜不容置疑的目光,韩仓也只能强忍住心中崩溃,悲凉的躬身而呼:“唯!”
匆匆前往更衣室换了衣裳,四层缣帛叠加而成的口罩将病菌隔绝在外,臭气却依旧止不住的往鼻腔里。
或者说,只要是身处这种环境,哪怕是没有嗅觉的人,都会感觉到恶臭难耐!
不过已经接受了现实的齐艾还是在换过衣服之后便强笑拱手:“换上这衣裳、戴上这口罩,微臣果真感觉舒适了些许。”
“《礼记·曲礼》有言:负、剑、辟咡诏之,则掩口而对。”
“若稚童在长者身后,或是在长者身旁,长者俯首与稚童说话,稚童当以手掩口而答。”
“掩口,便是恐气触人、以传疫病。”
“可见疫病能化为气而由口鼻入体。”
“长安君研造这口罩虽然看似简单,却大有用也!”
嬴成蟜有些讶异的看着齐艾:“接受的倒是很快。”
嬴成蟜接受这脏臭的场面并不难。
此地的秽物确实很多,但再多,能比攻城战时嬴成蟜在军营里囤积的金汁更多?
那可都是烧到滚沸的金汁,个中滋味可不是这小院的味道有资格相提并论的!
此地就算是再恶心人,能比残肢、断臂、内脏、脑子、金汁乱飞的战场更恶心人?
对于刚从战场回来的嬴成蟜而言,眼前这一幕难以让他心生波澜。
但齐艾竟然可以如此快的接受这一切,倒是让嬴成蟜有些意外。
齐艾苦着脸道:“微臣,也没得选啊!”
我好想逃!
却逃不掉!
谁能来救救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