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又说起太子妃来了?”霍起翻腾思绪回想以前,他说,“大体经过就是燕云嫂嫂从一群山匪手中救了陛下与太子,太子给了一枚刻有凤纹的钱币作为回报,事后陛下将嫂嫂赐给太子为侍,待嫂嫂及笄便嫁与东宫为主。有什么问题吗?”
蔺仪有意提说:“听闻太子妃家中是捉拿山匪的游徼,当是有些武艺在身。”
霍起摇了摇头:“嫂嫂那个阿父我是知道的,一个卖妻鬻子的恶徒,先是卖了妻子买官,后来又将女儿换给深山孤寡老头,不是什么好人。自从她嫁进东宫便与家中断了干系,一心与我们扶持太子,从未有过他念。”
“能觅得一段良缘,甚好。”
霍起总觉得蔺仪问的奇怪,却又不知哪里有问题,好在他向来心宽,言毕便抛之脑后。
因着千年梧桐天降雷火,宫中皆在热议仙神之说。
陆九莹与萧明月来到椒房殿时,还看到小侍女凑在角落打着哑谜,这些侍女格外机灵,怕被人捉到妄议皇室,自有一套说是谈非的把式。中宫之所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其他宫室的事态。
陆九莹行于廊下便见迎面冲来一人,陆玥见着她恨不得生吞活剥,怎奈有萧明月挡在中间她半点力道也使不出来。
“就是你起的念头叫我嫁去北方的对不对!陆九莹你这个贱人!你自个儿过不好也见不得我好!我今天要杀了你!杀了你!”
陆玥顶着乌黑的眼圈一副裂眦嚼齿的凶狠模样,她的身后跟着众多女娘,以年幼的织羽公主为首和她的一众陪读。李嫱混在其中装模作样地帮着拉扯,看着公孙翎那般热情索性最后松了手,打吧,她整日困在屋里头写策论,现在就想看人打架。
后来真的打起来了。
陆玥拳拳捶在萧明月的身上,萧明月反手就将人撂了个跟头。
织羽还记恨着陆九莹刻意上台跳舞抢走自己的风头,眼见萧明月敢对翁主无礼立即指派奴仆上前教训。几个弱不禁风的小侍女怎会是萧明月的对手,皆伏在地上嘤嘤抽泣,最后织羽雄赳赳气昂昂的亲自出马,却被萧明月揪住衣领扔到花丛里去。
李嫱躲在旁侧暗中啧叹:憉城恶女的真面目显现了。
公孙翎自以为有宋言这层关系能说教一番,岂料萧明月完全无视她。
直到魏后与若世夫人前来方才止住女娘们的闹剧,陆玥哀求魏后赐她自由,若世夫人却是一把将人扯开,让侍女连拖带拽地拉入殿中。
魏后给陆九莹与陆玥皆准备了婚服。
陆玥几乎是被架着过目了衣裳,以往她在若世夫人跟前尖嘴薄舌,眼下像是霜打的菘菜一般拉拢着脑袋。若世夫人先请示魏后,遂捧着奁资书简将陆玥领到偏殿去。
魏后站在衣桁前将青色翟衣缓缓抚平,她说:“玥翁主婚事起的突然,我自个儿做主将你的婚服赐给了她,这是我出嫁时陛下为我准备的,但我当时舍不得穿便用了娘家缝制的婚服,陛下这衣裳啊我保管的甚好,今日送你作为出嫁婚服吧。”
陆九莹摸着华美的缎面只觉触感格外细腻,上头以金线绣制的花椒枝纹精巧雅致,栩栩如生的翟鸟更显荣耀尊贵。她难承厚爱,轻声说道:“此乃皇后之衣,九莹穿了怕是有违礼制。”
“你嫁的是乌州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后有何不可?”
陆九莹颔首:“九莹受下了。”
魏后轻声一叹,有感慨之意:“玥翁主若有你一分果断,也不会这般难受。”
陆九莹与魏后看完婚服,由萧明月亲手将衣裳取下叠好放入箱中。萧明月整理好衣物,魏后示意她一道入席坐下,还笑着说:“没瞧出来,明月性子如此热烈。”
萧明月适才教训人快准狠,她认罪:“请皇后责罚。”
“不罚你,相反有你在九莹身边,很好。”
陆九莹有一事想问,她直言请教魏后:“玥翁主的夫婿是怎样的一个人?”
“荀光将军出身名门,性情内敛刚直,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魏后想到什么,小声说道,“他年少丧妻,一直未续弦,旁人说他痴情不改,似要一辈子戍守边疆为爱明志。”
“这般惦念爱妻,怕是入骨相思。”
“良人难遇,我倒觉得这是一桩美好的婚姻。”魏后知晓陆九莹在忧虑什么,她问说,“比起嫁给匈奴人,可是良缘?”
却是一段可以救命的良缘。
陆九莹松下心绪,点了点头。
魏后说道此处看向萧明月,萧明月挺直腰身回望,可魏后却瞧人不说话,她在妇人的眼中窥探出几分谢忱之意。
魏后定是知晓观星树下所发生的一切。
她们不言不语,但皆了然于心。
“你二人刚至长安便入苑受教,而后又进宫备嫁,宫墙之外的天地你们似乎都没有去看一看。”魏后说话间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她递给萧明月,“你想出宫吗?”
萧明月屏息凝神,陆九莹亦是心中一紧。
片刻寂静之后,萧明月起了身。
她问:“我能带九莹公主一道出宫吗?”
魏后唇边扬起淡淡的笑:“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