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仪与萧明月廊下会面。
待萧明月刚走近,蔺仪便将手中的一方檀木盒递了上去。
“这是什么?”
蔺仪轻笑:“是一粒起死回生的灵药。”
萧明月已是看走了眼,她开口自嘲:“相师怕是送错了,我有眼无珠,听信于人,该吃一粒懊悔药。”
“人生哪有懊悔药,若有,我定要寻一粒自己吃的。”蔺仪又抬了抬手,“当年我父亲被人陷害入狱,一门三十六人遭受严刑拷打,父亲担心我屈打成招便叫我服下这粒断魂药,他说黄泉路上一家人还在一起,我应了。等醒来之后才知道,这不是断魂药,而是吊命的灵药,蔺氏一门全都上了黄泉路,唯我一人留在人间。”
萧明月有片刻哑然,她分明是不想信的,可看着蔺仪含笑的双眸却窥探到了一丝悲愁。
“我本该与弟弟一人一颗,但弟弟……可能他更想陪着阿父吧。喏,给你。”
这粒药仿佛是要命的雷火,萧明月迟迟没有伸出手去。
“这是你应得的。”蔺仪将药盒塞入她的手中,“今后你我远隔天涯,只愿你与九公主平安顺遂,无祸无灾。”
萧明月接下药盒,问她:“相师为何骗我一人前去观星树,霍起呢?”
蔺仪却道:“我不问你冒充四皇子的人是谁,你也不要问我霍起没去的原因。我们的目的达到了,此事便就此了结。”
蔺仪知悉宫中诸事,萧明月并不想将阿尔赫烈牵扯其中,她只能退让:“相师只手通天,料事如神,倒叫人佩服。”
蔺仪将右掌举起给她看:“哪有什么只手通天,不过是天煞孤星的手相。”
萧明月扯出一抹笑,却笑不及眼底:“这手相不像是能活到三十岁的,都说心深者命长久,相师怕是要长命百岁。”
蔺仪收了手掌,微微颔首:“萧氏五世的吉言我受下了。”
萧明月与蔺仪交锋落于下风,她是讨不来说法的。
永远都不要去惹一个会杀人的女人。
今日她于旁人有几分利用价值,倘若无利可图,恐弹指间便化为灰烬。
廊下虽是雨消云散,万物生长,但有些缘分也只止于此。
当夜宣室殿出令,以颐养天年为名召回长明王陆戈,霍家军撤离河西驻守漠北,城阳王之女陆玥敕封为宁靖公主嫁与并州戍将荀光,七日后宋言领军出征漠北并护送公主与荀光完婚。
霍起进宫时恰遇被绑来的陆玥,陆玥抠着墙皮哭得撕心裂肺,咒骂天地许久不解气,最后拔下髻头的簪子要自尽。霍起随手相救惹得陆玥开口问候霍氏祖宗,于是霍起毫不客气地戳她心窝子:“城阳王送你出嫁后便会迁至豫州,你在长安没家了。”
陆玥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
霍起前往明曜台寻到了陆涺,此时陆涺与蔺仪似乎有所争执,见着霍起便都不做声了。
霍起蹙起眉头,询问蔺仪:“你胆子也太大了些,行事之前为何不通知我?”
蔺仪不做辩解,她只是说:“今夜结局甚好,来日顺水行舟省了许多麻烦。”
以往蔺仪有任何行动都会告知自己,此番只字未提确实奇怪。霍起瞧见陆涺神色有异,以为他又犯了心慈手软的毛病,岂料并不是。
陆涺从未有过这般冷厉之色,他说道:“相师报的是母后的恩情,就不要以我之名去作害旁人。当年你让我想办法救下李遂,我便同你说过一旦走出那步再无回头的可能,时过境迁,相师的本心可还坚守?”
蔺仪垂着眉眼不做声。
霍起嗅出端倪,侧身悄声问蔺仪:“你对玉照下手了?”
“霍起。”陆涺突然又唤他的名字,言辞略有几分犀利,“你既与婕瑜娘子为好,莫要再吊儿郎当,三心二意,在外冲锋陷阵我不管你,在家若要意气用事我要你好看。”
霍起莫名被凶十分郁闷,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
蔺仪抬臂行礼:“殿下,终究是我的过错,请殿下责罚。”
“相师之过怎由我说……”陆涺看着二人神情逐渐黯然,“说到底,我不屑阴谋却放任你们行事,满口孝悌忠信实则自相残害,正是我的软弱无能方才引来今日之动荡,若论过错我当为首。”
霍起不愿见着陆涺为难,劝解道:“陆赜是受天罚而死,倘若他心思纯正,自知好歹,旁人又能拿他如何?”
“是啊……”陆涺并没有听进霍起所言,他总觉肩上万分沉重,双足虚浮不已。
霍起还欲说些宽慰之言,陆涺却落寂转身融入黯淡之中。
霍起转问蔺仪:“玉照是他的亲妹妹,你此番行事是否带有个人恩怨?”
蔺仪从高台俯瞰小道间的那抹身影,心中略有思量:“我若带有个人恩怨必杀玉照,而不是毁了容这般简单,太子殿下恼怒的不是我牵连了玉照。”
“那他恼怒什么?”
蔺仪却转头问霍起另外一事:“殿下有没有同你说过和太子妃在云梦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