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起的肺腑之言让云氏震惊不已。
霍起向云氏拜了三拜。
“叔母,侄儿从未求过您任何,但这一次,请您帮我。”
“起儿……”
云氏心疼霍起,即便她不喜欢萧明月,但为了霍起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只是可惜造化弄人,倘若霍慎大将军还在世,霍起的心愿或能满足。云氏落下泪来,心痛难忍,她泣声说道:“太子殿下,请进吧。”
陆涺闻言走进祠堂,入室先对着霍家列祖拜了三拜,随后看向霍起,男儿紧紧握着拳头,手心处露出一缕青丝。他微微叹了口气,曾经那个天真无邪,呼喊要踏足山河的少年郎果真长大了啊。
霍起红着眼望着陆涺,紧紧咬着下颚。
云氏此时从袖中取出一物,那是块染着鲜血的丝帛。她说道:“今日殿下在此,霍起你听好了,作为你阿母的妹妹,我盼你得偿所愿,一生康乐,作为霍家的妇人,我愿你逐日追风,光耀门楣。我以两个身份向你呈递大将军留下的遗言,此书宫内无一人所知,包括帝后,你与太子看后无论是决定进宫面圣求取新妇,励志安国宁家,还是一人一心,天涯海角,我都鼎力相助,圆你心愿。”
太子生辰宴之后,宫内外皆有不小动静。宫外多为文武世家的长辈深夜对孩子敦敦教诲,其中以云侯府的柳家为代表。柳夫人听闻柳文嫣在宫中大放厥词以及在尚林苑中惹事生非的消息后,一怒之下给了逆女十军棍,而后提着人跪在武将居多的小巷口任人围观。
柳夫人阵阵痛骂,其女跪在脚边哭破了喉咙。有几个心软的武将夫人出来劝阻,柳夫人说道最后泣声不已,索性也跪在路边。她道全家男儿在外出生入死,自己却任凭女儿胡作非为,实在愧对家主,更无颜面对霍家。
柳文嫣心爱的几只狸奴险些被柳夫人杀了,家仆连夜将狸奴送人,帮着少女郎发誓再也不玩物丧志,再也不欺负同龄贵女们,从今以后闭门练武,绝无二志。
陆玥在家听说了柳文嫣悲惨事迹,她没有严母,老父亲也不算苛刻,是以她们欺负和亲公主的事情传处之后,只被罚了隔日两顿饭。
陆玥剥着热乎乎的落生粒悠闲地嚼着,直叹柳文嫣喜欢外族人的秘密没有暴露,若不然就不是跪在巷口,而是被吊在城楼之上。彼时这个荫蔽之下的小女娘还不知,城阳王府的命数即将因她而改变。
宫内未传贵女们的口角是非,也未私议霍起醉酒一事,众人的关注点在于睽违长安数年的四皇子陆蛮重回皇宫,再次侍奉于陛下身侧,现职掌卫尉。
陆涺收到了被软禁在府的小侯爷陆灏所呈递的生辰礼,还有其庶弟陆行之亲自登门所贺的诗赋。随后便知此二子平反有功,陆灏已被敕封为泰安侯,陆行之自立府门,封秉忠将军。长安再无镇北侯府。这一切,陆涺都是最后才知道。
陆涺想着自己该主动去寻孝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有些界线要守,但有些界线总要有一人先跨过。可当他看到孝帝身旁服侍了二十年的黄门郎突然被换成了一个谄媚权贵,阿谀取容的小人时,他突然又有了退缩之意。新任的黄门郎是林夫人身旁那位雌雄难辨,年轻气盛的小官梁伦。林夫人之子宴上丢了天子的颜面,若世夫人之子委任重职,可辗转回头天子竟还用了林夫人的心腹。论制衡之道,人心之术,陆涺远远不及他的生父。
陆涺的迷茫与彷徨不是看不透事情本质,而是所学的帝王之术与他的平生之志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与碰撞。说到底,子不类父却是他的宿命。
陆涺因着与玉照公主的同胞关系,没有去探究与揭发她与五皇子陆赜暗中为谋的事情。虽说此事也没有证据,但却被魏后无意查出太子妃阮燕云私改太子膳食,得知二人多年未育子嗣的真正原因。随后阮燕云向魏后请罪,被罚清扫太子书阁,与其一道处罚的还有萧明月。
二人再见氛围变得微妙。
阮燕云隔着如山书简望着萧明月说道:“是你告诉太子我在他酒中添了药物的吗?”
萧明月有些难堪:“不是我。”
“明月,你是不是记不得我了。你九岁那年去云梦泽深山找老翁买神仙墨,当时老翁家有个烧水煮羹的孤女,那孤女大你多岁,却比你还要瘦弱。她不忍穷苦偷了你的两枚钱币,你同老翁说不要放过她。”
萧明月闻言陷入回忆之中,脸上浮出诧异神色。
阮燕云苦涩地笑了笑:“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繁华的长安再见,还在元元万民可望不可及的皇宫中相遇。明月,我真是走到哪,你都不放过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