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后携着云氏、若世夫人、林夫人还有陆九莹进入里间,开道的侍女宦官皆退至外头,将那倒塌的白纱屏风重新竖起。玉照早已整衣敛容,与两个被一剑封喉的侍卫瘫在一处,她看向霍起与萧明月的惊恐之色,任谁瞧了都是一幕捉奸在床,要被杀人灭口的态势。
霍起藏不住心性,听着玉照的污蔑弯腰便去提刀,玉照连滚带爬跑至魏后身侧,指着霍起说道:“母后,您快看,七弟要杀我!”
云氏看着眼前凌乱,最先出声斥责:“霍起,皇后当前成何体统!速将衣服穿好!”
霍起体会药效未过,几步趔趄跌回卧榻,他半跪在地捡起外衫开始往身上穿。因着右手受伤,单靠左手哆哆嗦嗦地整理,没几下便觉心口再度灼热,他下意识看向萧明月,小侍女纹丝不动地杵在旁侧,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你……”霍起刚要说话,便见云氏上前帮忙理好外衫,他低声说道,“叔母,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氏瞪了他一眼,亦是压低声音:“小心说话。”
云氏揪着霍起的衣领将人提起,随后扔至魏后跟前,叫他跪好。云氏又看向旁侧萧明月,冷声说道:“还不跪下。”
萧明月只得跪下。
陆九莹站在魏后身侧,未动声色。
云氏让霍起与萧明月下跪的举动叫玉照捉摸不清,按理来说,她先发制人举控两人苟且,霍家应当立即辨明才是,云氏让他们跪在一处,难道是相信了她的话?抑或霍家为了颜面,打算先应下这腌臜事,后续再把女婢纳府息事宁人吗?一想到这,玉照又后悔适才冲动之言,她改口说道:“云叔母,定是这个贱婢勾引七弟,七弟情思未展,还不懂男女之情。”
霍起闻言只觉受到奇耻大辱,二十二岁的汉子咬牙切齿的:“你说谁情思未展,不懂男女之情?你肖想我那么多年,真以为我不知道呢?”
云氏只觉额头作痛,适才的叮嘱俨然无用,她上前就甩了霍起一个耳光:“不知羞耻的竖子,满口荒唐言,玉照公主是你的义姐,你怎能污蔑公主清誉?往日我教你的君子之道都听哪去了?”
魏后静观众人,并未发难,只是瞧着伏在脚边的玉照却没什么好颜色,她将脚收了收,不让玉照靠近自己。魏后侧身对若世夫人说道:“快些通知太医令来,瞧瞧七皇子的伤势。”
太医令桑汉云就在席间,片刻后便与徒弟蒲歌一道来了。两位医士见着书阁之景大抵心中有数,话不多说先上前给霍起包扎伤口。蒲歌清理虎口血污时,口中念着:“七皇子右手虎口处撕裂,伤及筋脉半寸……”
魏后说:“今日伤情无需记述。”
蒲歌应诺,便收了竹简。
桑汉云一番切脉望诊之后神色微异,他捏了捏霍起泛着青色的下眼睑,起身禀告魏后:“七皇子气息紊乱,如雀啄脉,应是中了曼陀罗花毒。”
魏后听出异样,问道:“曼陀罗花?”
“此花从西境传来,虽有毒却也可作药,少剂服用可镇静止痛。因花种名贵故而从不示众,我朝育苗皆由医士亲自在尚林苑中的温室培植。”
“起儿可是过多服用了曼陀罗花?”
“七皇子只是少量服用,但……”
桑汉云看着眼前一众女子略有踌躇,以至于脸颊微红。旁侧的蒲歌看不下去,便为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师父出声:“七皇子除了中了曼陀罗花,还有夺春媚药。”
霍起一听媚药,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曼陀罗花不仅能够镇静止痛,也会使人致幻,下药的人应该只想给七皇子服媚药,但又惧怕七皇子苏醒,便添了曼陀罗花。此人应当不知这两种药入了酒会加剧毒性,一但入体终身难愈,若师父已确诊出雀啄脉,七皇子要格外注重休养,花毒伤损身体,有折寿之危。”
蒲歌说话毫无温情可言,在场众人听得雷霆万钧,云氏更是脚下一晃,不寒而栗。
霍起并未惧怕蒲歌所言,他想起今日饮酒唯有一杯,便是陆赜献给太子的酒。他急忙说道:“义母,快去看看太子!”
一幕荒唐又牵扯出太子,魏后已然变了脸色。若世夫人不等魏后派遣,便亲自前去探望,而林夫人听到夺春媚药时心中又是一紧,她看了眼玉照,玉照目光有明显的求助之意,她只能站出说道:“皇后,若不然大家回椒房殿说话,陛下那处也约莫要散宴了,今日宾客众多,不好声张。”
魏后点点头,而后她看向沉默的陆九莹,说道:“你带着明月过来。”
陆九莹颔首。
萧明月起身时,突然脚下一怔,她低头看去竟是被霍起拽住了裙角。霍起仰头望着她却不言语,明明心中云海澎湃,却不知从何说起,唯有一声浅弱的“多谢”发自肺腑。
“七皇子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