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的前一日,萧明月与宋言相见河畔。
远处花影摇曳,茂林葱郁,粼粼河水如衣带飘绕过红瓦,碧玉斑斓,琼楼金阙,好一幅明澈和静的缱绻之色。
阿尔赫烈看着二人相见亲密,脸色比美景还要平和。但只有阿聿清楚,那张与世无争的面皮下隐藏着怎样的风暴。
阿聿说道:“看时辰,她该到了。”
话间,另有一红衣女子缓缓入画。
宋言刚说完镇北侯与广灵王一事,萧明月也正欲将自己身份一事告知,便见公孙翎出现在此处。萧明月来时格外隐秘,确认自己没有被任何人跟上,再看宋言见着公孙翎竟没半分诧异,她不由心中有几分沉郁。
公孙翎今日着了件朱红色曲裾深衣,扶桑暗纹规整地织于缎面,衣衽处红白交叠,内嵌丝线,衬着女子的脸颊格外娇嫩。她的耳畔留有红绳系着两缕青丝,鬓角垂下的流苏掩着眉眼流光溢彩,发髻上斜插的两支玉簪更显优雅高贵的气质。
公孙翎以往素爱穿暗色,今日的衣裳与妆容却与往常有很大不同。或者说,萧明月觉得自己身着的莲纹赤色素锦曲裾与她略有几分相似。
萧明月英姿绝尘,一双眉眼张扬又机敏,公孙翎浅浅笑着,她知道自己若如一块颜玉,萧明月便是红珏。可即便如此,她也要争一争。
公孙翎含情脉脉地挽起宋言的臂弯,温柔说道:“宋君先前协助卢将军带军平叛,眼下功成归来,陛下称赞他智勇双全,是有识之士,再过几日,便要敕封为五官中郎,进宫宿卫未央宫。”说罢又对萧明月说道,“渺渺,你放心,我们会护着你的。”
萧明月敛声,盯着二人亲昵的臂弯。公孙翎竟连自己的小名都知晓,她究竟从何处听来,肯定不是宋言说的……
“宋君,渺渺是我们的亲妹妹,有些话还是告诉她吧。”
宋君欲言又止似乎不想提及,他察觉到妹妹的目光后不着痕迹地抽离出手腕。
“渺渺,此番进宫你大可不必忧心,阿兄有办法助你解困。”
萧明月心有不好的预感,她当即追问:“什么办法?”
宋言却又迟疑了。
公孙翎接过话来:“宋君会向圣上请求赐婚,入赘御史府,宋君与我……”说罢她有些羞赧,“我们便会成为一家人。”
萧明月只觉心口一团火焰倏地窜起,她厉声道:“入赘?”
“妹妹别急,我阿父是觉得两家门第悬殊,即便宋君有功名在身也难免招人口舌,入赘只是权宜之计,婚后我二人还会自立府门,过自己的日子。”
萧明月还在恼怒二人关系,他们竟连怎么过日子都计算好了。
“阿兄,你怎么能……”
宋言本就心中沉郁,他看着萧明月急切的模样,更是情绪难平,纠结非常。
若说之前公孙玄章提出入赘,宋言还有些犹豫,可随后镇北侯被俘,广灵王被擒,就连丞相府也牵连至此,朝堂政局变幻莫测。他立下首功之后,错综复杂的官场开始重新梳理。
相比宋言与公孙翎的儿女情长,在丞相府大厦将倾之前,公孙玄章想要彻底清除傅明德党羽,扶持忠诚年轻的心腹是他当务之急。公孙玄章意在提携宋言,他劝导年轻人把握住当下机会。
宋言说:“渺渺,眼下情况复杂,阿兄三言两语与你说不清楚,但你要信我,和亲一事有办法解决。”
“我当然相信阿兄,只是阿兄你怎会这般草率行事?既然门不当户不对,御史大人因何要成全你?你有去信询问过叔父吗?”
公孙翎不难听出萧明月言语中对御史府的异议,她没有不悦之色,反倒安慰萧明月:“有我在,我阿父必然会帮他,憉城家中我也会派人前去相请叔父。宋君之前一直想让你远离宫中事外,虽然反复错失良机,但御史府姻亲是大事,若以此为契机,我们还可一搏。”
公孙翎有意无意地将萧明月自作主张留在尚林苑的事情给抬出来,倒是让宋言对萧明月失了耐心。萧明月还在据理力争:“你们再做决定之前为何不告知于我……”
宋言截断她的话:“你之前做任何事情,可与我知会?”
萧明月一噎,看着宋言严词厉色,很是难受。
宋言说道:“我如何安排皆是为了你好,但你所作所为可有一件如我心意?叔父在憉城望眼欲穿,你初来时也说很快便回去,可如今呢?渺渺,你以前很是听话,为何突然变了性子?”
“我……”
萧明月哑然,她怎么就变了性子,不一直都是这样吗?若说突然,阿兄要成亲才很突然!
“九翁主去不去西境与我们无关,但是你,哪里都不准去。”宋言眉心紧蹙,心中积郁无处宣泄,“阿父走了,叔父孤身一人,你应当要更成熟懂事,以往家中疼爱你、纵容你,不是让你长大了胡作非为,孝悌力田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孝悌力田……
宋言言下之意在怨她不知感恩,没有好好孝顺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