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鹤华台真的有巨蟒。
胡仆说道,大靡蛇作为贡礼从千里之外的西境而来,可未央宫的明曜台占卜出孝帝与靡蛇相互犯忌,不宜饲养,故而将大靡蛇安置在尚林苑鹤华台中。
萧明月问:“哪位高人算得出人与蛇还犯忌讳的?”
胡仆回她:“蔺仪,蔺相师。”
萧明月心想,人与蛇当然犯忌,这还用得着占卜吗?西境好物众多,非挑一个冷血没人性的动物上贡,只怕犯得不是五行,犯得是今上霉头。
此时胡仆看到什么,问萧明月:“汉人遇事不利,总说是触霉头,可有此说法?”
“有。”
“萧娘子,你大抵要触霉头了。”
胡仆示意远处檐下,萧明月抬眼望去,只见乌格插着腰正训斥着一众女奴,瞧他那躁狂的架势想必是知晓了投壶中置放紫苏种的事情。
萧明月悠然自适地上了高台,乌格见着人来,怒指说道:“汉女果真奸诈狡猾!你在我的壶中放了紫苏壳,所以你的箭才不容易弹出来!”
“所以?”
“所以你骗了我十金!”
萧明月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她反驳道:“比试前我们说好的各凭本事,你自己不去给铜壶系绳,我系了你也接了,怎么输了倒说我骗你十金?”
“老子说不过你这个坏娘儿们!但我今天非把你的手给剁下来!”
乌格欲说不满便要动手,女奴们吓得蜷缩一旁,与萧明月一道的那个胡仆倒没有害怕,还上前劝说其莫要冲动。乌格一胳膊肘便将人甩开,胡仆跪伏在地,发出哀痛之声。
萧明月退后两步,躲过乌格疾来的掌风。
乌格反手便抽出胯间的大刀,扬臂直挥而下。萧明月正欲以身相迎,突见眼前闪过一影,有人挡于前头迎下刀锋。
乌格看清是阿尔赫烈连忙收手,只是心中越发不忿:“尊师!”
阿尔赫烈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于光下清澈粼粼,他道:“愿赌即服输,你这般泼赖让人看了笑话。”
萧明月与阿尔赫烈只有分寸之距,男子的辫发于风中浮动,散发出淡淡的青草木香气。银色铃铛精致小巧,边沿镌刻着细腻的菱纹,纹路之间以朱色相连,细瞧之下仿若是一支带刺的花藤横卧其间,缠绕左右。
萧明月盯着银铃看入了神。
直到阿尔赫烈回过神来,与她相视。
萧明月不禁回想到夜中之景,她故作冷脸隐去不安,还说道:“若不服尽管来战。”
小女娘分明心中惴惴,却还要端的一副勇者不惧的神色,阿尔赫烈洞悉世事,她之心思不过浮尘一粒,但他不挑破,只是问道:“这世间可有你惧怕之物?”
萧明月心道不好。
果然,阿尔赫烈望着她唇角微动,姿态怡然:“你欺负我的人,撑死我的蛇,总归要计较一番,不如明日乌格与你同去蛇室,谁能从大靡蛇旁安稳离开,便是谁赢。”
“我不去。”萧明月果断拒绝。
阿尔赫烈双肩微垂,任凭微风拂过眉眼。他低头瞧着萧明月,可借余晖的缱绻之色窥见她眼中的璀璨,萧明月仰面相对只觉这幅倾城之色当真世间无二。
二人之间有种微妙的感觉在蔓延。
阿尔赫烈轻声道:“去不去随你,但是我想告诉你,有人在鹤华台取蛇床子时丢了芙蓉金印,那块金印被我收在了蛇室。”
原来他真的知道是谁取走的蛇床子。
萧明月顿默片刻,随后道:“我去。”
阿尔赫烈敛眸:“甚好。”
身后的乌格也高声应答:“还有我!老子与她,与大靡蛇,定要血战到底!”说罢还冲萧明月鼓起臂膀的肌肉,威胁性地抹了抹脖子。
萧明月冷漠视之,暗道一句蠢笨。
那天夜晚,与萧明月一道抓鼠的胡仆送了十多只硕鼠来到后院。他细心叮嘱:“明日你将这些硕鼠带上,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萧明月拎着竹笼若有所思,问着:“难道这些鼠可以对付大靡蛇?”
“当然不是。”胡仆微微蹙眉,一本正经地回说,“大靡蛇吃了这些硕鼠再吃你时定会饱腹,如此只需食你一臂,你也好捡条命回来,此乃‘一臂之力’。”
萧明月望着他:“……你真的读过汉家书吗?”
胡仆叹息:“娘子,愿你好运。”
胡仆走了几步,萧明月唤他:“你是叫苏尔夸夸吗?”
苏尔回了头略显诧异,随即笑吟吟地:“娘子有心了,除了尊师你是第一个唤我全名的。我叫苏尔夸夸,你也可以叫我苏尔。”
萧明月抬了抬手中竹笼:“谢谢你,苏尔夸夸。”
“娘子客气,祝你明日一切顺意。”
苏尔走后,萧明月将硕鼠置放院中便回到软塌之上,可翻来覆去想着大靡蛇难以入眠。枕边的夜明珠越发明亮实在让人心焦,萧明月索性起了身,揣上夜明珠去林中抓硕鼠。
一笼硕鼠为一臂之力,再添一笼当能收回一臂!
次日,有奴仆领着萧明月来到蛇室,她甫一进入青石所筑的暗室便觉阴风阵阵。石室傍山沿河而建,花草树木众多,通路的石阶开凿地十分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