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格发出几声清脆的卷舌之音,他在用乌州语回骂阿聿。
萧明月留在了鹤华台,住进了阿尔赫烈的侧院。
那天晚上果真有胡仆带着她去林中捉硕鼠,他们用特制的竹笼猎捕了六只,随后送至鹤华台的一间静室,小黑蛇便栖息在此。
萧明月看着胡仆将捉来的硕鼠放到室内,随后便见细小的黑蛇如鬼魅般迅捷游走,追寻着硕鼠享受狩猎的乐趣。待那些硕鼠浑身是伤筋疲力尽之时,再一口吞下。
萧明月不惧蛇,但也不喜这种软骨头的东西,她蹙眉看着眼前恶心的一幕,问身侧胡仆:“你们这条‘巨蟒’怕蕃荷的味道吗?”
“当然不怕。”胡仆十分自豪地说道,“这是我们乌州的靡蛇,这世间唯主人的气息是它所惧之物,旁的无法抑制于它。”
萧明月微愣,想了想今日之事又问:“它的主人是阿烈吗?”
“你怎可直呼尊师名讳?”胡仆虽有不满,但还是告诉她,“自然是的。”
萧明月若有所思。
后来两人离开静室,萧明月也不知为何自己会问出那个问题,她说:“你们家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胡仆走在旁侧,毫不犹豫地回道:“像天神一般的人。”
萧明月生了兴致,她继续问:“天神是何种模样?”
胡仆道:“你们汉人说以盛德与天下,天下息矣,我家尊师盛德天下,可这天下无疆永不止息,但天不公他可解,人有怨他能平,人间天道无法掌控的事情,我家主人可以,这便是天神。”
这胡仆竟然读过书,萧明月不免小心谨慎起来。只不过适才那番话确实让她有所凝思,阿尔赫烈如同天光云影,风雨不透,胡仆将他誉为天神,可见心中信仰。
萧明月试探着又问:“你家主人可是来自漠北?”
机灵的胡仆转头冲她一笑:“萧娘子不必套我的话,我只是一个捉鼠人。”说到此处,二人恰好走至院门口,他指向高一些的楼阙,“那里便是尊师的住处,娘子若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我家主人。哦还有,你无论是翻墙还是走道,都近得很。”
萧明月:“……”
没想到读过汉家书的蛮夷,比她还刁钻。
萧明月笑笑:“我怎么会翻墙呢。”
那日夜半,萧明月翻墙潜入阿尔赫烈的院子。
她从始至终都惦记着被阿尔赫烈夺走的白玉簪,今日若世夫人让她留下之时,便生出了想要取回簪子的心思。
萧明月在墙垣上观察许久,确定屋内没有动静,方才现身。她如一缕清风从瓦片上掠过,跳至地面的时候草木静谧,未起波动。
阿尔赫烈的院外有两个守夜的女仆,萧明月悄无声息地踏上高台,经过檐下转至窗户处,她双手用力一推便开了缝,随后身子灵活弯曲,敏捷入室。
她站在屋中沉寂片刻,让眼睛适应黑暗。
屋中月光不盛,萧明月一步一稳,开始摸索屋内布局。她不靠近纱幔床榻之处,只在周边的案几与木柜之中搜寻。
寂静的夜色中,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萧明月原以为是自己分寸有余,但很快发现不对劲,她闪身进入一座屏风之后,欲要再观察片刻。她顺着木柜缓缓移动,双手在边沿抚摸着,直到摸到一个冷冰冰软乎乎的东西。
那是一双人的手。
萧明月心中一惊,眼前陡然升起一抹光亮。
萧明月撞上那双熟悉的眸子,霎时哑然。
眼前的木柜不是木柜,而是洗浴木桶,她适才顺着浴桶的边沿一路抚摸,此刻还抓着桶中人的手。
阿尔赫烈握着一颗璀璨的夜明珠,他将眼前人看得甚是透彻,相对的,萧明月也看清了他赤裸着身躯泡在浴桶中的模样。
四目相对,那瞬间极其难堪。
阿尔赫烈望着她,缓缓说道:“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萧明月脸颊一热,欲要抽回自己的手,此时阿尔赫烈已经反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擒住。
“你放手!”
“是你先来摸我的手,怎么占了便宜就想跑?”
萧明月挣脱未果,别开目光,不去看那水中影影绰绰的身躯。她厉声道:“我是来取簪子的,把簪子还给我!”
“我就知道你留在鹤华台意有所图,簪子是你许给我的承诺,人不践诺,可是枉为人?”
“分明是你狡狯骗取在先,我的承诺可以不作数!”
萧明月转回脸来,也不顾男女之别,出拳便朝阿尔赫烈的脸上挥去。阿尔赫烈坐在桶内纹丝不动,只凭一只手便将人拽入桶内。她入桶时还死死地按住边沿,欲做反抗。
阿尔赫烈在她的腰身一压,人便入了水。
浴桶不大,甚至有些逼仄,萧明月落入冰冷的水中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她踩着桶底屈膝而下,胳膊用力抵住阿尔赫烈的脖子。可阿尔赫烈不知是用膝盖还是腰腹撞了她一下,水流的滑动让萧明月失了力,跌倒在他的怀中。
阿尔赫烈捂住了萧明月的唇。
二人于水中紧紧相拥。
几乎是在同时,屋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只听乌格粗哑的声音响起:“将军!将军喝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