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翎回到丙室,一脸冷色。
女婢守在门前见到人,来不及体贴便慌忙附耳道:“娘子,有贵人到访!”
“何人?”
女婢一脸惧怯,小声咬耳:“是林夫人。”
公孙翎不解:“哪个林夫人?”
“三年前托胥姲君上门向家主说亲的那位呀。”
公孙翎这才想起人来。
她与林夫人并无相交,只是三年前胥姲君登门拜访过御史府,欲为林夫人的远房侄子说一门亲事。公孙翎的阿母性子软糯,没有主见,见着相府与宫中夫人想与自家结亲,险些就应下了,好在公孙玄章及时回府,以女儿还未及笄为由婉拒。
胥姲君也不恼,后来一月三次登门,非要撮合定亲,最后实在逼得公孙家没法,公孙玄章一剂汤药给女儿灌下,散布公孙翎突染恶疾的消息,这才断了胥姲君的念头。
公孙翎在病床上养了大半年,外头皆传御史府的小女儿要殁了。
此事已过多年,公孙翎也是入苑前第一次见到胥姲君,至于林夫人,更从未有过交集。
公孙翎带着疑惑步入屋舍,只见软塌之上有一美人静坐,旁侧各有一女婢、男仆,几人闲谈的模样就如寻常女娘们亲昵。那张精美绝伦的脸庞到底叫公孙翎移不开眼。
林夫人瞧见人来,眉眼清亮,她问:“可是公孙娘子?”
公孙翎连忙上前见礼,规规矩矩地唤了声:“公孙翎见过林夫人。”
林夫人朝黛蓝与梁仑使了眼色,两人起身退出屋舍,将公孙翎的女婢也一道领出屋外。
屋舍中只余林夫人与公孙翎。
两人对案而坐,林夫人倒是宾至如归,迎先给公孙翎添茶。公孙翎接下茶盏,掩袖浅抿,随后探寻的目光落至林夫人的身上。
林夫人今日描了一双长眉,她脸颊偏窄,鼻翼居高,眉梢倾至鬓角,勾出三分媚来。这种独属妇人的娇媚,是公孙翎这般未经世事的少女所未显的美丽。林夫人还有双花瓣唇,唇峰圆润,线条优美,比少女更为自然羞涩,惹人怜爱。
林夫人见公孙翎瞧自己出神,嫣然一笑:“公孙娘子,可是我今日妆容有什么错处?”
公孙翎离得近,她瞧林夫人也并未涂抹胭脂,皮肤上却没有半点细纹。她连忙颔首,回道:“夫人恕罪,夫人仙姿玉色,未施半分粉黛。”
“眉毛还是描了的,可好看?”
“好看。”
公孙翎屏息凝神,手心微微出了汗渍。
林夫人此时拢袖端坐着,姿态无比温柔:“三年前,相府胥姲君为我家侄儿去御史府求亲,怎知后来你突生大病,可叹我那侄儿没有福气,未能等你痊愈便急急定了新妇,着实叫人觉得惋惜。”
公孙翎没敢轻易答话。
林夫人又问她:“现在身子可好了?”
“多谢夫人记挂,现在已无大碍。”
“瞧我这话问的,”林夫人唇角微扬,长眉挑了挑,“自是大好,若不然如何能入尚林呢?说来此次选妃本该由相府操持,但陛下顾念傅相身子,便让公孙大夫担下职责,真是受累了。”
公孙翎抬手行礼,略显惶恐:“家父既为臣子,理当承顺上意,怎谈受累。”
林夫人道:“你不必如此拘谨,只当是我与你聊聊娘子家的寻常事。”
公孙翎这才抬起头来,林夫人又问她:“你想嫁给霍起吗?”
公孙翎此时心中揣度,林夫人问道霍起莫非还在意三年前的事情?彼时为了拒绝林氏亲事,她确实服下了亏损气血的药物,宫中还遣派过医士探测过虚实。若是林夫人瞧出端倪早该那年问责,亦不会拖到此时,可若是后知后觉想来套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公孙翎正思衬着法子,却听林夫人说道:“公孙大夫一直未入尚林,可是因你避嫌还是另有他事?”
公孙翎闻言不解,她问:“林夫人何意?”
林夫人凝视公孙翎的眸子,勾唇一笑:“看来你确实不知。”她转而又道,“三年前我想替家中侄儿讨个好新妇,你虽未及笄,可长安世家中传的都是你的妙言。公孙娘子,不知那时候的你,可有心上人?”
此话一问,公孙翎眼睫动了动。
她说:“自是没有。”
林夫人原本只是随意一问,怎知却看透少女的心思。女子心中若有一人,那双眼睛便永远骗不了人。她突然觉得此事变得有趣起来,于是起身坐在公孙翎旁侧,牵起对方的手。
她温婉说道:“原本我今日来只是想看看公孙女是何种模样,叹一叹那缘悭分浅的亲事,可此时见你,甚是欢喜,虽然我们无缘,但有些事我不忍看,却不能不说。”
公孙翎实在困惑,她不明白林夫人究竟想说什么。
“翎儿愚笨,还望夫人明示。”
林夫人微微颔首,身上馥郁的香气将公孙翎紧紧裹挟,二人凝眸相视,她轻声说道:“若我说公孙大夫不舍你嫁予霍起,你信吗?”
公孙翎屏息凝神,眉间微微蹙起:“我是来参选七皇子妃的,不嫁给霍起,那嫁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