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那两位官兵为圆心,方圆三丈内的所有人都像是被动进入了一个滑稽的默剧当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搬着箱子的官兵更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一动不动。
一种怪异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闵绣梦的动作似乎凝固了,下一刻,他的身影忽然从原地消失,直接出现在了箱子旁边,速度堪迅捷无伦。
若是有熟悉他的问悲门成员在旁,一定会发出惊叹,觉得闵七爷不愧是闵七爷,只是出去办一趟差的功夫,轻功就有了长足的提升。
柯向戎下意识喊了一声:“闵大侠——”
她心头弥漫着浓浓的不安感。直觉告诉柯向戎,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她却拒绝往下深思。
闵绣梦没回头,他从那两个呆愣的官兵手上接过箱子,顿了一下,随后像是鼓足了勇气,动作干脆地撕掉了早晨刚刚贴上的封条,随后“哐”地一声打开了箱盖。
此刻晨雾未散,天光并不算明亮,却足够港口上的人看清箱子中的大概情况。
放在箱子里的并非官银,而是一块块石头。
石头当然也很沉重,然而其密度与银子之间尚有差距,官兵们搬运了一会,便察觉出不对来。
柯向戎上前两步,在看清箱内物体的那一刻,感觉自己耳边响起了嗡嗡声,血液不断往上涌,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地狂跳,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呆立片刻,然后用劲推开身旁护卫,奔向第二只被抬出来的箱子,用力掀开箱盖。
……放在里面的依旧是石头。
柯向戎又掀开三只箱子、第四只箱子,周围的官兵们看见首领的不冷静的模样,跟着骚乱起来。
闵绣梦赶紧拉住隐有发狂之态的柯向戎,一字字道:“柯大人,咱们出发前才刚刚检查过银子,那时一切都好,如今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旁人就算偷了银子,也没法带出城区,你千万莫要慌张!”
他声音中含着一丝玄门真气,音量虽不算洪亮,在柯向戎耳边响起时,却宛如有人拿着铜锣在她身旁敲击,稍稍唤回了后者的心神。
柯向戎咬住牙,好一会才喃喃道:“咱们一路上都没丝毫放松,那些银子……”
她不敢相信,自己护送税银那么久都没事,今日分明没有丝毫松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大事?
闵绣梦低声提醒:“柯大人,请先戒严。”
寿延年愣愣地站在旁边,此刻忽然原地蹦高三尺,然后三步两步走到柯向戎面前,声音急促:“柯大人,要不要下官从府衙里调些人手过来,你这边……”
柯向戎回过神来,赶紧吩咐:“不错,你先去调人。”
税银是在自己带的这群官兵的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的,难保队伍里没混进什么心怀不轨之辈,与之相比,本地县衙的人手反而更加可靠。
寿延年自己没动手,只将令牌交给一个衙役,又微微躬身:“这些银子不是
小数目,下官斗胆,请柯大人写一个手令下来,也好将城门道路,水上码头全部封锁住,这样一来,就算旁人拿了银子,也没法将那些钱带离樟湾。”
柯向戎紧绷的面皮略松了些,点头道:“寿县令是个精细人。”
与方才的场面话相比,此刻她的声音里多了不少真心实意。
队伍中的文书当然带了纸笔,只是如今没有桌椅砚台,就拿水润了润笔尖,凑合着写了封手令,交到了寿延年那边。
查二珍本来在队伍后面缀着,沿途跟门内弟子随意说些闲话,他也算武功高强,又向来自负,觉得押运税银这样的小事,由祖父亲自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基本算是整个队伍里最轻松的那一位。
他看到前面有些吵吵嚷嚷的,一时好奇就挤过去瞧,等查二珍挤到前头时,正好看见木箱敞着箱盖,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石头来。
查二珍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即不惊反怒,觉得好好的银子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变作石头,实在是岂有此理,当下一脚飞起,重重踢向木箱。
就在查二珍将要踢中木箱的那一刻,忽然间斜里伸出一只手来,提着他的领子,轻轻松松就将这个身高八尺的魁梧汉子扔到了一旁。
查二珍本来恼怒,回头看见出手之人是祖父查乾贵,终于醒过神来,赶紧低下头:“爷爷,我……”
查乾贵面若严霜,斥了一声:“你还不滚下去。”
连查二珍都发现不对,查乾贵自然更是早就察觉,箱内税银莫名被换成了石头。
他的面色很是难看,幸而年纪大,阅历多,皱纹更是丰富,稍稍遮掩住了他面孔上的异样。
唐驰光松开刀柄,朝查乾贵拱了拱手,算是谢过他及时出手安抚住自家孙子,然后道:“那些箱子跟石头都是物证,稍后说不定还能查出什么线索,还望诸位莫要乱碰。”
柯向戎站在原地,情绪的起伏使得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血红色,她的双拳紧紧攥在一起,手背上更是浮现出一道道青筋。
连红榴伸手扶住柯向戎,劝道:“柯大人,你先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