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向戎看向连红榴,声音里带了两分不敢置信:“朝轻岫的解药能解你下的毒?”
连红榴低头想了想,回答:“天下奇人异士何其之多,能解我下的毒的人,想来也不会太少。而且我记得,自拙帮那位上官老帮主就曾经与咱们庄内的长老有些交情。”
她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做出了客观评价,然后得到了领导的主观批评。
柯向戎闻言,立刻皱起双眉。
闵绣梦道:“我听说素问庄传有两部医药典籍,其一为《生经》,其二为《死经》,其中《死经》只有残卷。素问庄向来以悬壶济世立身,很少将精神放在下毒制毒上面,所以长久以来,也没人出手将经书补全。”
他这句话,显然是在委婉地告诉柯向戎,为什么连红榴害人的能力会远远比不上她救人的本事。
柯向戎听见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本官记得闵七爷出身问悲门,那么你的医术怎么样?”
闵绣梦有点茫然:“……闵某不通医术。”
他这句话很有谦虚的成分,作为一个正常的、有足够江湖经验的武林高手,闵绣梦一定了解常见内外伤的处理方式,不过他也很清楚,柯向戎想问的,必然不是这些。
柯向戎双眉越皱越紧,眉毛中间出现了一个川字,道:“在来江南之前,本官曾听说过,问悲门中也有医道高手……”
闵绣梦顿时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解释:“岑大哥是红叶寺明相大师的俗家弟子,而明相大师是红叶寺的医堂首座。所以岑大哥不但武功好,医术也不错,但问悲门的其他人,却并不都像岑大哥那样。”
他说话时,额外看了柯向戎一眼。
考虑到柯向戎此人出身孙相门下,闵绣梦怀疑她在听说问悲门中有人医术不错时,感受到的应该不是放心,而是“那个姓岑的真特喵的难缠”。
柯向戎本就只是随便一说,并不当真指望问悲门中人主动出手,在下毒方面帮自己挽回场子来,听完闵绣梦的话,又看向唐驰光,试探:“那么六扇门……”
六扇门中当然备有毒药,可唐驰光又不是伍识道,不等柯向戎把话说完,就一本正经道:“唐某记得,应山长如今也住在自拙帮中,她医术也十分出色。对于要对付朝帮主的人来说,毒药一定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唐驰光猜得不错,朝轻岫今天用的解毒药剂,其实就是应律声以周老大夫的沉香丸为根基调制而成的。
当初朝轻岫得到了三枚玄真绛霞砂,如今只用了一枚不到,剩下的那点丹液被应律声拿去,想法子跟沉香丸调制在了一起,统共制作出了十二枚解毒丸,其效用就算比不上岑照阙的辟尘犀,也足以化解大部分毒药的药性。
朝轻岫出门前,极有先见之明地让工匠挖空了扇坠上的白玉珠子,将不同的药粉藏在其中,方便自己随时取用。
唐驰光又出声劝解道:“其实朝帮主对咱们不见得有什么恶意,咱们不必惹她不痛
快。”
在她看来,自己这边一开始跟朝轻岫谈得不错,谁知柯向戎自作主张,临别前来了这么一手,反而激起了朝轻岫的敌意。
换做京畿,这事其实也不算什么,可现在却是在江南。
柯向戎哼了一声,心中却也觉得有些懊悔,半晌才道:本官不过是希望那位朝帮主能病上两天,等税银顺利离开樟湾后,自然会将解药奉上。??[”
唐驰光在心中摇头——连她也不是很相信柯向戎的话,何况朝轻岫,而且以朝轻岫的性格,又怎么肯将自己要害交到旁人手上。
查乾贵忽然开口:“柯大人,方才那个距离,若是姓朝的当真要灌你酒,就算旁人出手阻拦,恐怕怎么也能灌进去一些。”
柯向戎默然,片刻后道:“那依查老爷子的说法,这人对咱们还有些善意了?”
查乾贵心知不管朝轻岫本来有没有善意,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并不愿柯向戎脸上不好看,于是只道:“反正明天就要离开樟湾,事已至此,不再理她就是,”
闵绣梦等人知道柯向戎是孙相门下,做事风格与清流跟江湖中人都不同,反正大家只是临时合作,等将税银送入京畿后自会分开,所以也不深劝,纷纷应和查乾贵的话:“老爷子所言极是,咱们明天早些走,以免多生事端。”
说完后,闵绣梦一击掌,示意服侍的人撤去花厅内的杯盏,然后又安排巡夜的人手。
查乾贵带的弟子多,他让堂孙女查四玉领着门中弟子守上半夜,查二珍领着剩下的人守下半夜,自己同样不辞辛苦,睡库房在附近,保证一旦出事,就能立刻赶过去援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柯向戎此次带了不少人马,一共二百精锐官兵,唐驰光那边也带了一百名六扇门中好手。
这些人三分之二守在船上,免得有匪徒趁着柯唐等人下船补给时,偷偷上来做手脚,另外三分之一则与本地的衙役们一起,将库房守得密不透风。
翌日清晨。
或许是因为朝轻岫那件事,柯向戎等人整晚睡得都不大安稳,才刚到寅时中,就赶紧起身,匆匆忙忙地令人打点行装,准备离开。
樟湾的县官名为寿延年,昨天权转运使在自己这边住下,他自然得提供方便,今天一早更是提前过来候着,瞧人起床,赶紧过来奉承,不放过任何可以拍马屁的时间:“大人现在就走么,要不先用些早膳?”
柯向戎摆手示意不用,道:“昨日已经休整了一天,今日还要赶路,不好继续耽搁。”
寿延年连连弯腰:“是,是,大人一心为公,实在令下官汗颜。”
柯向戎在随从的拥簇下,前往府库外面,亲自盯着官兵们将箱子从府库中有序抬出。